他明白她的心意。
三年前開業的環宇家居城,名氣相當大。
一名女職員領著冷子虞來到總經理辦公室。
冷子虞緩緩地走到了簡鋒總經理辦公桌對麵,坐下。
簡鋒正拿著一把大銼刀銼指甲,抬眼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鷹爪般的手指,輕輕地吹了吹上麵的碎屑。
她暗暗地打量著他背後整整占據一麵牆的書櫃,透過玻璃門,她看見裏麵的書籍大多是精裝書,以史書為主。她剛要仔細看裏麵是什麼史書,聽到“啪”的一聲,簡鋒把大銼刀放到了桌子上,身子穩穩地靠在椅子背上,定定地看著她,眼光特別亮,這種眼光看任何人,都會使人產生錯覺:我什麼地方做得不夠妥當嗎?
兩個人都不先開口,互相沉默地看著。冷子虞看不下去了,眨了眨眼,伸出了一隻手,說:“把支票給我,你不是說讓我親自來取嗎?”
“就這?”他淡淡地說。
她顧左右而言他,用手一指他後麵的書櫃:“這些書你看過嗎?”
他沒有回答她,打電話吩咐人取支票。放下電話後,他才說:“我說的話你考慮清楚了嗎?”
“我已經跟你說得很清楚了。不-可-以!”
他笑了,像是自言自語地說:“前幾天和《女人》雜誌社的幾個人在一起聊了聊,聽說現在最有賣點的就是什麼叫作‘口述實錄’的東西,我說的對吧?”有人敲門,進來的人把支票交給他,他又讓來人給冷子虞倒杯水,來人走了後,他繼續說下去,“聽說寫這種東西能賺到高稿酬,有人很愛寫。我說,等我想好了之後,你們就來寫一寫我,我願意坦誠相告!你們用我的真名,還可以附上照片。我快50歲的人了,沒有什麼……”
冷子虞聽到這裏,拿起麵前剛剛倒上的礦泉水,一下子潑到簡總的臉上。
水珠子從簡總的臉上滴嗒而下,他也沒有去擦,臉上的表情卻和先前一樣。他緊閉著嘴,點了點頭,把手中的支票遞給了她。
眠息半年的蟬終於醒來了,歡叫個不停,一聲一聲盡入室內冷子虞的耳朵裏,聲聲都聒噪得她的心情更加煩躁。
蟬叫在夏天,冷子虞卻覺得渾身冷得不行,她蜷著身子坐在床上,瘋了似的用手機給杜樺打電話,在此之前,她已經打了好幾個電話要出國擔保憑證。杜樺一會兒說正在辦理,一會兒說正在想辦法。這次,他說:“子虞,你別急,慢慢來,慢慢來,好事不怕晚!”
“杜樺,別對我虛與委蛇地,限你一周時間給我擔保憑證,不然的話,我就把照片交到你太太手裏!”
“別這樣,她會認為你這樣做是在犯罪,會告你敲詐勒索罪!”
冷子虞合上手機,嚶嚶地哭了。
哭了一會兒,她很想睡覺。睡著了,人也會想事,可那,即便想的是不好的事,也會隻叫作“噩夢”,不會是真的。她怎麼努力也睡不著,索性起來,打開電腦,上網聊天。
今晚,她要聊的主題就是“一夜情”,也許,沉湎於工作中會少些煩惱吧。
方維訥看杜樺今天的表情怎麼看都覺得不太對勁來,問他有什麼事,他也不說,再問,就急了,也不洗漱,蒙上毛巾被就睡。她把燈關了,躡手躡腳地出了臥室的門,坐在客廳裏想心事。驀地,她想起了什麼,偷偷地從杜樺的包裏取出手機,翻看上麵的來電顯示。有一個手機號碼出現了三次,她想了想,打電話給表哥洪生問冷子虞的手機號,她讓他慢點說,她對照著杜樺手機上的顯示,一對,這個出現頻率高的果然是冷子虞的手機號。
方維訥拿著杜樺的手機大步流星地來到了臥室,一下子掀開了毛巾被,怒吼道:“姓杜的,姓冷的今天給你打這麼多次電話幹什麼?你們之間到底現在是什麼關係?跟我說清楚!”
帶著仿佛做錯了事的孩子似的一副表情,杜樺從床上爬了起來,低著頭,縮著肩。方維訥一看他這副樣子,心裏的火氣更大了,拿過床頭旁的近視鏡,給他戴上,氣哼哼地說:“看清楚了,別霧裏看花似的看我。拿我當什麼人哪?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還跟別的女人勾勾搭搭,下地!走人!”
杜樺聞聽此言,不像孩子了,十足的一個成年男人相,“嗖”地蹦到地上,冷冷地,卻不像方維訥那麼激動地,說:“走就走!你的話說得太過分了!我沒為你的公司出力嗎?人家冷子虞約了我好幾次出去吃飯,我都沒去,你還想怎樣?你可別攔我,隻怕我出了這個門,自會有一扇門為我敞開,我不愛進,人家還偏拉著我進。你們這些女人哪!”
方維訥立刻語塞,卻不出手攔他,任著他穿上衣服,冷觀他的動靜。她在後麵跟著他,看他拿包在手,還回過頭平靜地看了看她,然後往門口走。
當門被他打開的時候,她在後麵發話了:“走可以,你得把話說清楚,把事辦明白了,這才不失你男人本色。”
門被杜樺輕輕地關上了。
同一個夜晚。
嚴初霜和張文傑等江楠回來吃飯,等了一個多小時,也不見人影,打手機,她關機。兩人隻好先吃了。
他們三個租了個二室一廳,是剛到雜誌社時,冷子虞幫著找的地方。江楠家在本市,自言為了鍛煉自己,也來和他們湊個熱鬧。她單住一間,嚴初霜和張文傑共住一間。兩男一女的同住生涯過得相當快樂,江楠和張文傑愛搞笑弄怪,老實厚道的嚴初霜就成了被他們捉弄的對象。比如,本來說好江楠負責洗衣服,張文傑管采購,嚴初霜做飯,可是,每到江楠洗衣服的時候,她不是手劃破了,就是“壞事”了,手不能沾水,更何況是涼水!洗衣服的活每每又落到了嚴初霜的身上。有一次,他反應過來,脫口而出:“江楠,這個月你怎麼壞了兩次事呀!”話一出口,他才覺得此言實在不當。江楠羞紅了臉,把張文傑樂得前仰後合地,江楠上前拍打起他來。張文傑和江楠一樣的性格,一到要買東西時,不是要去采訪,就是同學聚會,又得嚴初霜勞作。時間長了,嚴初霜就養成了習慣,幹脆,所有的事情全幹了吧!江楠隻剩下涮碗的活,張文傑當個拎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