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到了自己身上。
如果她和褚妃梁公開以後,被人抵製怎麼辦?
跑路?
去國外好像也不錯?
反正隻要她們兩個能在一起……容光就覺得怎麼都是好的。
可憑什麼就得她們跑路呢?
意識到她想的有點遠,八字連毛筆的墨水都還沒沾滿,容光摸摸鼻子,回神了。
——再想下去,她擔心她明天開始去搜教堂和神父了。
她奶奶想了想,說道:“你爺爺後期的樣子,你還記著嗎?”
“記得的。”容光小心的點了點頭。
她小時候身體並不太好,家裏大人長輩都擔心她去醫院會被過了病氣,所以一直不是很願意讓她去爺爺病房待太久。
但是該去的時候,還是會去的。
那時候她爺爺已經沒法自主說話進食了,但是她奶奶在喊他的時候,也還是有所回應的,回應雖然微弱,可她奶奶卻以此為樂,想看看她爺爺動動手、動動腳。
醫院的人全都說她爺爺有福氣,有這麼好看的一個小老婆,對他還這麼好,彌留之際都能不嫌辛苦的親手伺候。
可她奶奶每次都說,年輕時是爺爺照顧她更多。
容光一直就覺得,她奶奶說的很對。
徐明莉說道:“你看看奶奶的手。”
容光低頭看了看。
她奶奶的手其實並不算是太好看的。
雖然沒有做過粗重活,但是她奶奶搬到村裏之後不久,入鄉隨俗就開始學著人家一起製作香,一雙手因為香料常年腐蝕的緣故,其實摸起來並不算是細膩。
可容光記著家裏有一張老照片,在從前奶奶還年輕的時候,她的手青蔥細膩,白的仿佛發光。
雙眼也始終清澈,二三十歲的人了,被她爺爺還保護的像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
在當時的年代下,那是隻有小心嗬護到骨子裏,才能養出來的一雙手。
容光看了一會兒,又摸了摸。
雖然不再細膩,可這雙手摸起來還是那麼的舒服,永遠都是她小時候最熟悉的感覺和氣味。
徐明莉笑了笑,說:“所有人都隻記得眼前看到的——你們都看到爺爺對我好,但卻沒人知道,我才是被他保護著一路活下來的。”
“那時候法定結婚年齡二十四,你爺爺從我十六開始,一直等我等到了二十四歲,什麼也沒求,也什麼都不讓我做,給我錢讓我上了高中、又念了大學,根本沒求過什麼回報。要不是我主動爬……咳,他還要去找村委給我介紹對象呢,傻得很。”
“等到我能結婚的時候,他都四十了,他也一直什麼都沒多要求過,心心念念的想讓我能找個好人家嫁了,等他老了以後,就給他養老。”徐明莉彎著眼睛,似乎想到了當年容光爺爺說這話時傻兮兮的模樣,雙眼卻閃爍著幸福的光芒,“那之後幾十年,我也幾乎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他這份用心,別人卻不知道,隻有咱們村裏的老人還記著,他可真是虧大了。”
“所以啊,煩什麼呢。”徐明莉看了她一眼,有點得意的說:“雖然我是陪著你爺爺,但是髒活累活也都是護工在做,我累什麼呀,付出什麼呀,不就是陪你爺爺聊聊天嗎?”
但是賺錢的是您啊我的好奶奶。
容光歪著頭想了想,覺得她奶奶和她爺爺的腦殼似乎都不太對勁。
可雖然都不太對,又好像很奇妙的融合在了一起。
她奶奶似乎的確是一直在占她爺爺的便宜。
但是給她爺爺養老也送終了。
而且……她奶奶不是自己也賠給她爺爺了嗎?
容光忍住了問這話的念頭——她奶奶這會兒還且高興著呢,實在是沒必要打破她的小得意。
然後忍不住自動聯想到了一個她身邊的特現實,又特不幸福的例子。
她媽。
和她那個法律上並不承認的名義上的繼父。
一時之間,什麼旖旎的想法都被打散了。
容光忍不住歎了口氣,說道:“怪不得您總不願意聽爸爸說的來城裏住。”
因為隻有老家的那些人們,才知道屬於她奶奶最珍貴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