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夠了。
山一程,水一程,腳步淩亂的道路上,幸好,她們倆還擁有彼此。
她們的關係,不是閨密,因為麥克斯又毒舌又犀利,總是能打碎別人心中那些飄飄然的肥皂泡。比如當卡洛琳抱怨人生沒有好運時,麥克斯說:“生活中沒有幸運,隻有艱辛。”當卡洛琳沉迷於電影中的情節,不願麵對現實時,麥克斯說:“生活不像電影。有時你不可能立馬獲得成功,有時你得默默咽下苦果。”
她還說:“總有一天,你要學會淚往心裏流。”
所以她們的關係更像是“互補”——你缺失的,我幫你彌補;我遺落的,你替我記起。
第一次辛苦開張的小蛋糕店沒撐過半年便倉皇停業時,卡洛琳憤懣難平,發誓再也不想聽到關於小蛋糕的一切。可是一覺醒來的清晨,她看到麥克斯像往常一樣站在餐桌前往蛋糕上塗抹著奶油,於是質問她:“我們的店已經關門了,你怎麼又在做蛋糕?”
麥克斯說:“因為這是我生活中唯一固定的習慣,也是我每天用來忘卻潛伏在我思緒中那無盡黑暗的方式。”
後來,卡洛琳想要放棄小蛋糕店,去做一份朝九晚五,既有醫療保險又有財務保障的工作,是麥克斯幫她記起了曾經的自己。
麥克斯說:“我以前認識一個女孩,她永不言敗。可在她第一次失敗之後,她嚇壞了,她忘了自己是誰,並試圖想成為別人。”
所以這才是友情最好的模樣吧——一起在追夢的路上攜手狂奔,捍衛著彼此心中溫柔的角落,互相記得並提醒那個曾經閃閃發光的初心。
最好的友情是我們一起,翻山越嶺,櫛風沐雨,變成更好的人。
又一個冬天來臨的時候,我的幾篇文章在各個網站上被轉發,成為所謂的“網絡熱文”,來自千山萬水的陌生人走向我,告訴我他們和我一樣有著波折的成長旅程,甚至告訴我:“伊心,謝謝你,我很喜歡你。”
我的文字不再無人閱覽,它們走向四麵八方,安慰了無數年輕人和我一樣曾經倉皇孤獨的心。
收到第四家出版公司邀約出書郵件的那天,我恰好看到新一集裏,卡洛琳和麥克斯在餐廳後麵的倉庫裏開啟了新的小蛋糕之旅。
那個黑暗、肮髒,堪稱“老鼠的巢穴”的陳舊倉庫,被她們收拾一新,變成了全新的店鋪。
這一次,她們沒有寬敞的店麵,隻有可供兩人站立張望的窗口。她們站在那裏,近處是被反複吐槽的布魯克林的寡淡無趣,遠處是目不可及卻心向往之的曼哈頓。
她們的眼眸裏映著流光燦燦的燈河,那河水緩緩流過,像要踏上一個新的旅程。
我看著願望清單裏被緩慢劃掉的“出版一本書”那一行,心裏如翻湧和奔流的潮水。我知道,自己也將踏上新的旅程了。
後來有人問我:“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寫東西的?”我想了想,原來是2012年,卡洛琳遇見麥克斯的時候,她們倆一本正經地開始構想一個小蛋糕店的時候。
那之後,我們一起奔向了一個所謂的“夢想”。它讓我們在暗沉的黑夜裏燃燒,對這世間的漠視避之不見。它讓我們失望過、掙紮過、困惑過、難熬過,但它仍然是麥克斯“用以忘記思緒中無盡黑暗的方式”,也是我逃避無窮無盡虛無的方式。
要勇敢地去夢想不可能的事情。要勇敢地往前走。要相信命運會被打碎,要永遠心懷希望和熱忱。
這是我和她們一起學會的事。
如今,看《破產姐妹》已經四年了,我對簡單的場景、無止境的對話仍然從不膩煩,常看常新。
大抵是因為它飽含著我最為鍾愛也最閃耀的女孩特質——熱情、積極、敢於自嘲、隨時隨地都在笑——不管是疲憊地站在午夜的餐廳,還是穿著高跟鞋嗒嗒地走在漆黑的夜路;不管是在咀嚼失敗的滋味,還是在盡享著成功的可口。
後來我寫過好多女孩的故事。
她們有那麼多的不同,有的開朗大方,像向日葵一樣綻放著笑臉;有的自卑膽怯,隱匿在人群中不發一言;有的是學霸學神,成績傲人、一路綠燈;有的早婚早育,百般思度著如何將一日三餐做得驚喜。
唯一相同的特質是,她們都像葉片尋找陽光一樣,或在人來人往處,或在孤僻山野裏,任性舒展著自己的身軀,奔向無垠的天地裏去。
原來是夢,讓我們無堅不摧;是愛,讓我們比肩而立。
她們都是卡洛琳,也是麥克斯。
“我們成功在望。”每當疲倦和失望的時候,我便用她倆的語氣對自己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