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北風(1 / 2)

浦河鎮從未下過如此大的雪,不曾有過這般寒冷的冬天。

一眼望去,萬裏寒光,三邊曙色,路上無人蹤,鳥雀也難覓。

本是無窮無休從浦河鎮邊上繞過的浦河,被冰凍得萬分寂靜。

急雪在回風中紛紛揚揚落下,大地被裹上了厚厚地一層銀白。

黃昏時分,雪花亂舞,隻見得眼前半枝梅,不見那煙村四五家,兩柄長劍劃破北風,直奔浦河鎮。

這倆人頭戴鬥笠、身披鬥篷,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又高又瘦的大漢留著山羊胡,又胖又矮的滿臉絡腮胡,兩人的胡須都被冰凍成橫七豎八的銀針。

絡腮胡的大漢道:“大哥,消息可靠嗎?淩九真能出現在這小小的浦河鎮?”

山羊胡的大漢笑道:“淩九現在已經是無路可走了,浦河鎮也算不上小了!”

絡腮胡歎氣道:“想不到曾貴為昊陽門大弟子的淩九,竟然淪落到了如此地步,也真是可惜了!”

山羊胡冷哼一聲,道:“他這種欺師滅祖的人,有什麼值得可惜的,更何況他還殺了這麼多人,死不足惜!”

絡腮胡點了點頭,卻是一臉擔心的道:“可無論怎樣,如今那淩九也是殺手榜排行第一的殺手,就憑咱倆,能取下他那顆腦袋嗎?”

山羊胡道:“你我‘秦嶺雙雄’的名號也不是白來的,怕他做甚,可別滅了自己威風,長他人誌氣!再說,既然昊陽門已經下了懸賞令,那麼到浦河鎮尋他的人肯定不止咱們,恐怕除了昊陽門的人外,還有眾多江湖豪傑,就算他淩九有三頭六臂,又有何懼!”

絡腮胡點頭道:“大哥說的是,到時我們隻管坐收漁翁之利便是,這麼多江湖俠士,要出手,先也輪不到咱‘秦嶺雙雄’!”

兩人說著,繼續踏著風雪朝浦河鎮趕去。

天色慢慢暗了下來,暮薄雲低。

浦河鎮的燈火更加明亮了。

每逢初三六九,浦河鎮外十裏鄉親都會到城裏趕集。

這一天是初九,幾片烏雲慢慢下沉蓋住了浦河鎮,城內行人匆匆,個個裹得嚴嚴實實。

雖是天色將晚,街坊裏卻是熱鬧得緊,一家叫做客速來的酒館內人聲鼎沸,爐火旺盛,一張酒桌被一群男子圍得水泄不通。

這些男子站的站,坐的坐,都聚精會神的聽著中間那少年郎說話。

說話的少年約莫十六七歲,唇紅齒白,眉目俊朗,細腰寬肩。穿一身破舊青色棉襖,發髻上裹著一條灰色巾幘,腳踩一雙黑色雪靴。

隻見他單膝跪在酒桌上,右手攥著一片梨花木板,不時看向別人,儼然一副軒軒自得之狀,仿佛是個有名的說書人,此時已然是說罷了。

少年將那片梨花木板往左手掌心一拍,搖頭晃腦的道:

“秤有毫分無個準,人無衣衫有群論。

是非兩頭隨風勢,蚍蜉撼樹談何易。”

少年唱完又將梨花木板一拍,收了起來,說道:“如此一來,淩九所殺之人,有奸淫偷盜者、橫行霸道者、心腸惡毒者、非貪即暴者,皆是死有餘辜的惡人,即使他排在殺手榜第一,可他並非如江湖人口中那般胡作非為,濫殺無辜,反倒是為民除害的江湖第一劍客!”

少年把話說到這裏,酒館角落裏一名男子猛然放下酒碗,狠狠的盯著少年,怒罵一聲:“豈有此理!”右手已握在了劍柄上。

男子剛露出三寸鋒芒,坐他身旁的中年男子突然抬起手壓在他手中的劍柄上。一邊看著那邊酒桌上的少年,一邊淡然說道:“切勿打草驚蛇!”

那男子聽了,隻好將劍收了,但依然惡狠狠的盯著少年,一股恨不得食其肉、啖其骨的樣。

男子身旁還坐著十餘名劍客,服裝各異,卻都是昊陽門派出尋淩九報仇的弟子。

此間聽了少年說的話,誰又不是怒上心頭,畢竟不久前,昊陽門掌門向昊陽才剛死在淩九的“自在劍法”下。

這十餘名昊陽門劍客的目光本就不在少年身上,反倒都時刻注意著坐在對麵角落的一名男子,但凡那名男子動上一動,都得驚出他們一身冷汗。

酒館的火光之下,依稀能瞧清那名男子的模樣,隻見他目如丹鳳,點漆般明亮,英挺劍眉,藏一對銳利的黑眸。長發垂肩,不紮也不束,雖是冰天雪地之季,倒也不怕冷,隻著一件單薄青衫,如那銅鐵所鑄般骨健筋強。

又或許是這酒館爐火過於旺盛,酒太過濃烈,自然也就受得了這寒風侵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