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內的火光很暗,暗得像是黑夜前的最後一道光。
賴小章躺在石缸前的水中已有好一會兒,力氣正一點一點恢複。
他以前挨的打沒有白挨,再者,殘鎮也並未下狠手。
吐血這種事情,他早已習慣了。
殘鎮低頭看向他,笑道:“小家夥,昊陽門既和你有仇,那老朽便不吃你了!”
賴小章抬頭朝看去,臉色一陣陰一陣晴,問道:“你當真不吃我了?”
殘鎮冷冷地道:“我隻問你,恨不恨昊陽門?”
賴小章沒有猶豫,道:“恨,恨之入骨!”
他並未說自己在昊陽門還有朋友。
殘鎮也並未告訴他自己曾和向昊陽在齊陽山頂有過一戰,一刀一劍,鬥得天昏地暗。
無奈的是,那一戰,他敗了。
戰敗後便被向昊陽鎖在了這山洞裏,一鎖就是三十年。
那一代的江湖,都不知當年那震懾江湖十多年的大魔頭去了哪,隻是忽然間再沒聽過他殘鎮的消息。
殘鎮這個人就那般悄無聲息地從江湖上消失了。
那些年,沒人去攪亂江湖,江湖平靜不少。
殘鎮盯著賴小章,惡狠狠地道:“老朽要的就是你恨他們,我要那些欺負你的昊陽門人都死在你的刀下。”
他似是在和洞外的那些人說,可那些人聽不見。
賴小章看著他身上那粗如手臂的鐵鏈,已不知他的實力有多麼恐怖。
不然,這老者隻是區區一個人而已,又哪能用得著如此粗的鐵鏈。
賴小章隻道:“老前輩,不管你是何人,你既不殺我,那便是救了我一命,我也自會救你出去,我們兩不相欠!”
殘鎮疑惑一聲,“不殺你為何算做救了你?”
賴小章道:“若不是被昊陽門那群小人一路追殺至此,我也不會走投無路進這山洞來。”
殘鎮明白後,卻是冷笑道:“你拿什麼救?”
賴小章站起身來,舉過障刀,道:“就憑我手中這把刀。”
他盯著鐵鏈,深吸了一口氣。
障刀隨著話音落下,他用盡力氣,砍在了鐵鏈上。
鏘地一聲,火花四射。
障刀被震了回去,震得他兩手發麻,可鐵鏈卻連個缺口也沒有。
他盯著鐵鏈,瞠目結舌,道:“這鐵鏈怎會如此堅硬?”
老者神色淡然,道:“別費力了,這鐵鏈可是隕鐵所鑄,隻有向昊陽那把天玄劍才劈得開。若連你這小家夥都能砍斷的鐵鏈,老朽又何苦被困在這裏三十載!”
賴小章臉色一變,緩緩吐出三個字:“天玄劍!”
他很清楚,如今天玄劍已在淩九手裏。
可現在又哪裏去尋淩九,哪裏去尋那天玄劍?
他已知道,自己再怎麼去砍也是徒勞。
殘鎮笑道:“不打緊,既然老朽已比向昊陽活得久,死了倒也無妨了。”
他說完時,暗歎了一口氣。
他怎會不希望能重見天日,去看那花開花落和雲卷雲舒,可人生就是這般無奈。
像他這樣的人,抱著希望活下去,總是很累的。
何況還是一種不切實際的希望。
如今聽得向昊陽死了,他一時竟分不清自己是高興還是悲痛,又或是遺憾。
遺憾再無法和向昊陽一決生死,又遺憾自己再無其他遺憾了。
人生若沒有遺憾,是最為遺憾的。
他苦笑了一聲,又道:“終究還是老了,想想老朽在那江湖已鬧騰了幾十年,這裏挺安靜,倒也好!”
賴小章並未問他究竟是誰,隻是坐在他身旁,靠在牆上。
賴小章問道:“老前輩,難道你真不想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