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鐵煉鑄的神兵突然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壓在他的手裏,壓在他的心裏。
一切都是幻象。他冷靜地告訴自己。
一切都是大天彌咒營造出來的虛假想象,阿史那幹沒有欺騙他,一切都是他心中所想。
可是,真的嗎?
真的都是幻象呢?
小五,墨钜,雷野……
他就能夠把他們當做不存在?萬一他們也進入了大天彌咒結界呢?
一槍刺出,天刑槍下,孰知生死?孰定生死?
至少,時九幽在。
他這一槍刺出,時九幽必定重傷。
這位奇門九派的天才,必將為此折損修行,甚至二十年的修行化為烏有,淪為平庸,從此泯然眾矣。
這是他這十來年唯一的朋友,他刺得出?
可是他不刺,這結界如何破?
他不刺,時九幽舍身施展的“疊影術”就白用了,墨钜千方百計組局召喚的天刑槍也將毀棄於這大天彌咒結界之內,這亂世,還將持續,冀人還將承受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的刀兵之災。
或者,比起兆億計的冀人來,這摩雲崖頂上數十人,實在渺小。
可是,其中有小五,有墨钜,還有時九幽啊!
難道為了所謂的十萬人,就必須犧牲一個人嗎?
一個人和十萬人,在不同的人心中,它的重量並不是一樣的。
或者,就像時九幽一樣,他也可以賭一賭,賭這一切都是幻象,而二十年冀人的命運才是真實的。
可是,這一槍刺出,即使刺破的真是幻象,刺破結界,這一刺,也將刺在他的心裏。
因為他做了選擇,做了輕重判斷,違背了眾生平等的墨門大義,也違背了心中的情感取舍。
他將永遠不能原諒自己。
這一槍,將在他的心裏留下永遠的傷口,這一槍,將成為他心裏永遠的刺。
天刑槍開始顫抖!
“天刑,刑天,若刑天,先刑已,這等神兵,本不該留在世間。”阿史那幹聲音第一次帶上了感情,長長地歎息,“墨七星,睜你的眼,再看看!”
墨七星張目。
眼前景象驀然一變。
所有的人都退去,光龍前光亮往兩邊擴展,天地間仿佛展開一幅壯麗的畫卷:
天空燃燒,大地顫抖,流星劃過,殆光閃爍;大風呼嘯,山峰矗立,江海翻騰,雲垂浪立……
高大的城池,攀登的士卒,折斷的槍予,焚燒的旗幟;重甲的騎兵舉刀衝陣,弓箭手射出森黑的箭雨,魚鱗般相疊的死人死馬,飛翔盤旋,遮天蔽日的烏鴉……
這是末日的預言,還是亂世終結的寫照?
墨七星深深地震撼。
深深地顫栗。
他不知道他在哪裏,卻感覺到自己就在其中,甚至能夠感覺到火焰的熱度,刀槍入肉的痛苦和戰陣殺氣的窒壓。
我是誰?
我要做什麼?
我該做什麼?
是選擇的時候了?
天刑之?
我是拯危救世的英雄,還是被野心毒害的梟雄?
我將終結亂世,還是激動更大的災禍?
我用天刑槍,還是天刑槍使我?
畫卷浮起粼粼的寒光,與傾瀉而下的月光相融,墨藍的天空中,一輪巨大的冰輪冉冉而上,那是桑落。
桑落之下,一條光帶在慢慢浮現,鐵屑般陰暗,刀鋒般森寒,從穹蒼的深處延伸下來,又折向宇宙的盡頭,循著傳說中的冰冷弧度,和冥冥中不可知不可睹的天機,是殆光。
墨七星手持天刑槍,麵對著戰場和天下,麵對著桑落和殆光。
“選擇吧!”
大法王低沉地咆哮,聲浪從每個方向,鋪天蓋地而來,將他包圍,將他壓迫。
墨七星緩緩抬起長槍。
槍鋒寒芒閃爍。
他這一槍,刺,還是不刺?
(本書終)
非常惶惶而慚愧!書寫到快要結尾的時候,遇上了一些事,所以拖拉到現在結束!!《天刑誌》是我和幾位朋友架空世界的構想《洛書》係列中的一部。後麵更大的世界慢慢展開,期待與您們相遇。
今天除夕,好日子,祝大家新年快樂,平安吉祥,萬事如意,百毒不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