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新超去了澳大利亞一隻投資基金,這隻基金的LP絕大部分是澳籍華人,對中國國情多少有些了解,GP(General Partner,普通合夥人)們也大部分是從澳大利亞留學回來的,這班人招聘管理團隊,要求本土有資源、有背景。姚新超的爺爺曾經是河南省政府高幹,官至正部級,雖然退休多年,但餘威尚在,因此姚新超剛畢業就被派駐河南,成為駐地代表處負責人。他們老板給的指示隻有兩個:一是盡可能多地網羅企業資源,多多益善,我們先吃肉,就是肉吃不著,也得喝口湯;二是我們盡量低調,不與國內同行搶項目,不湊熱鬧。
趙宏偉說:“現在那些洋基金也賊精,知道僅僅靠那些大牌子不管用了,也明裏暗裏挖有資源背景的人去搶項目。這些洋基金心底還挺有優越感,其實我挺瞧不上張口洋文閉口某某國際大家族的基金,知道他們怎麼看我們本土基金嗎?視為土鱉!他們說自己與土鱉基金不同,可以引進國外先進的管理經驗,提供技術幫助,除了錢還有資源和增值服務。這年頭,隻要腰包鼓的,有錢拿出來專門搞投資的,誰沒點兒資源和服務呢?這就像美女們評價自己,除了美還有內涵,可是隻要是個人都有點兒內涵吧!PE泛濫,競爭力體現在差異化,別總拿資源和增值服務說事兒,練點兒真功夫,拿出點兒絕活兒吧!”
喝上幾杯白酒,這幫家夥就憋不住話了,都說起日常接觸的人和事來,讓秦方遠大開眼界。
錢豐和秦方遠碰了一下酒杯,一仰脖子,一杯52度的茅台酒“咕嚕”一聲就順著喉嚨下去了,喝完就喊:“這是真茅台嗎?怎麼喝著不對勁兒啊?”
石文慶搶著解釋:“反正一千好幾百一瓶,誰知道真假。茅台股份的年報不是出來了嗎,真正的茅台年產量也就兩萬多噸,而市場流轉的有二十多萬噸,從哪兒找真的啊?就像找處女都得上幼兒園去了。真茅台,都特供給部委機關和駐外使館了。去他們茅台鎮拉?內部人提供的?別得意了。上次我一個客戶通過關係自己開車去茅台鎮拉的,一路上車不離人人不離車,拉回來找專家一鑒定,哪有什麼正宗茅台啊?不過味道還不錯。”
張海濤說:“說著PE怎麼又轉到茅台酒上來了?別跑題啊,錢豐這大腕不是有話說嗎?”
錢豐灌了一大杯酒,站起來,滿麵泛紅,幾乎是喊著說:“瘋狂啊瘋狂,稍微好些的項目,跑上門競爭的就有十多家,稍微露出些功力能上市的,排隊上門的更多,一夫多妻啊!企業當然牛氣衝天了。你瞧瞧,這跟定向增發有啥區別:(1)條款?沒得談;(2)價格?沒得談;(3)完全披露信息?還是留點兒隱私吧;(4)投資我們?那我也得看對不對脾氣,順不順眼。瞧瞧,即使這類項目,PE們都瘋搶。”
石文慶接過話:“這是最後的瘋狂,我們做投行的就是喜歡啊!前幾天還看到有人在微博上說,如今投電商完全就是在紮金花,精辟啊!反正大家都搶,上來二話不說,先悶十塊,誰看牌誰嚇跑,接著再悶一圈。兩把悶完,孬蛋差不多看牌的看牌、跑掉的跑掉,玩家們再看看牌,牌好就繼續紮,牌不好的扔了自己的牌去跟還沒扔的人湊火……目前是剛開始悶第一把,年底開始悶第二把,明年下半年差不多算是真正開紮。”
秦方遠聽得比較亢奮,他豎起耳朵,好像在傾聽一個嶄新的世界。其實這個世界不遠,就是他生長的土地,就在他的腳下;但這個世界也很遠,遠得他快不認識了。
“我覺得京東商城的老板劉強東說得不對。他這麼說企業和投資人之間的關係:和投資人隻能有一夜情,千萬別指望結婚!一夜情有兩種結局:一是兩情相悅,分手了還讓對方常常思念;二是反目成仇,被對方搞得身敗名裂。”石文慶說。
“謬論,簡直是謬論!一夜情?我們還敢投嗎?按照他的邏輯,你(企業)隻是我們(投資方)睡過的幾十個之一,而我們可能是你上床的唯一或者幾個之一。你選錯了,就不會有孩子(IPO);我們選錯了,還會有別的孩子。”久不發言的姚新超,不知從哪兒也信手拈來一個段子,形象,簡潔。
“我覺得劉強東說得很到位啊,要麼恨,要麼愛。你們男人就喜歡曖昧,不清不楚的,不結婚還黏糊糊的,那算什麼?”白鹿是飯局上唯一的女性,東北女孩,向來直言快語,長得高大清秀,籃球也打得不錯,當年也不知道怎麼就跑到武漢上學。畢業後先是去了家IT企業,協助老總融了第一輪資金後,自己就被挖到投資方去了,也怪那投資人操之過急,喜歡就喜歡,非弄到身邊幹嗎?搞得投資方和被投資方差點兒撕破臉。
白鹿不是花瓶,到了這家投資公司後,挖掘的5家客戶投資了2個,雖然都是跟投,但在這個狼多羊少的時代,40%已經是非常高的簽約率,你全家又沒一個是“太子黨”。
錢豐接過話:“關於要價的故事太多了,烏龜王八什麼樣的人都有。義雲堂不是披露過一個嗎?說是有家企業,老板一談價就獅子大開口,投資人急了:‘用預測利潤來定價?沒問題!有訂單嗎?是訂單哦,不是合作意向書、戰略框架協議什麼的。沒訂單?也沒問題,有已經試用過的客戶嗎?也沒有?那,有正在洽談的客戶名錄嗎?商業機密不能透露?那您這預測就是大餅啊!連畫在紙上的都不是,空中飄的那種!您還是留著自個兒享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