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曾經吃過苦頭的男同學,幸災樂禍過來幫忙。反倒是這件事的始作俑者馬雁華和歐陽彤,俱都沉默下來。
三個人六隻手,隻一會工夫,就把四瓶啤酒傾盡了瓷盆裏。諾大的瓷盆也隻覆蓋了三分之二的酒液。
一個男同學很隨意地又拿起一瓶啤酒繼續往裏倒。呂天凡也沒阻攔,坐在旁邊的歐陽彤站起來握起粉拳敲了他一記,嗔怪道:“你這位同學怎麼耍賴皮,說好了四瓶啤酒,你怎麼還倒?成心是不是?”
男同學一臉無辜地說:“怎麼了?已經夠四瓶了?怎麼這麼少?抱歉,我沒注意。”
“什麼沒注意,你就是故意的。”馬雁華站在後麵幫腔,“嫌少你怎麼不喝?做錯了就得認罰,也不難為你,這瓶啤酒既然是你把它打開的,你就得喝了。”
馬雁華的號召力非同小可,其餘的人開始起哄,男同學招架不住,無奈在一片呼喝聲中,艱難地把整整一瓶啤酒吹了下去,場麵樂翻了天。
接下來的戲輪到呂天凡了。
“同學們,咱也不是江湖賣藝的,就圖個樂嗬,錢場就不必捧了,自有趙老板慷慨解囊。大夥捧個人場吧,來,一、二……”
眾人齊齊喊了聲“幹”,叫得最響的自然非趙熾莫屬。
這隻瓷盆裝了四瓶啤酒,普通人若想一口氣喝光它純屬天方夜譚。呂天凡也不例外。隻是端著瓷盆感受著其中所承載的重量,足以讓人心驚肉跳。
呂天凡緩緩把瓷盆擎到嘴邊,屏心靜氣,嘴唇感受著盆邊光滑清涼的外簷。盆體微微傾斜,他小心控製著手上的力道,力爭讓酒液均勻地傾盡嘴裏,卻又不漏一滴。
大約持續了三分多鍾的時間,期間呂天凡至少倒了五六口氣,當他把空空的盆底兒亮出來時,叫好聲、夾雜著掌聲和口哨聲轟然響起。
酒水就堵在嗓子口,呂天凡不敢坐,否則非反出來不可。歐陽彤拽了幾張餐巾紙遞給他,小聲責怪道:“誰讓你這麼逞能?叫你喝你就喝呀。沒事吧?”
呂天凡擺擺手表示沒事,嘟噥說:“這餿主意誰出的?稱得上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眾皆大笑。
馮旭亮在笑,但臉上的憂色顯而易見。
馬雁華在笑,微微的笑,一直看著呂天凡的眼神,若有所思。
呂天凡也在笑,笑得非常投入,笑得眼裏嗆出了眼淚。他就用餐巾紙去擦,無論怎麼擦,眼淚依舊止不住,但他還在盡情地笑。
最後,呂天凡雙手抱拳,向四周拱拱手,想說什麼卻沒說出來,揮了一下手,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轉身搖搖晃晃向門口走去。
趙熾搶他出門前上去扶住他,問道:“老大,你去哪?”
“回,回去睡覺。”呂天凡有點語無倫次。
“一會去K歌,你不去了?”
“不去了,你,你們去吧,向同學們轉——達我,我的歉意,就說,說我喝多了,下回請,請他們去波爾海。”
“嗨,慢著點。”
趙熾一路護送,把呂天凡送到樓底,眼看著他上了一輛出租車,方才返回。
出租車剛剛駛出不遠,呂天凡便叫停車,看也沒看隨手扔下一張鈔票,踉蹌下了車,走到牆根處一俯身,嘩啦一聲,剛剛喝下去的酒水混著還沒消化的食物,翻江倒海般一股腦傾瀉而出,連帶著鼻涕眼淚一同被嗆了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當他感覺自己的五髒六腑都被掏空,隻剩下胃壁在輕微地抽搐,始抬起頭,忽覺一陣暈眩襲來,趕忙把住了牆壁。
便在此時,一雙手悄無聲息地從旁邊伸過來,扶住了他的臂膀……
……
呂天凡一覺醒來,陽光透過薄薄的落地窗紗,直直射了進來。他隻覺口幹舌燥,順手抓起床頭櫃上的玻璃杯,將剩下的半杯涼白開一飲而盡,倏地呆住。
因為在他的記憶裏,這杯水的來曆竟是一片空白。
他從來沒有在床前放杯水的習慣,那麼這杯水是誰放的?
呂天凡呆坐在床上,不顧宿酒未醒帶來的頭痛後遺症,努力地回想著昨晚的狀況。
從喝淨一瓷盆啤酒開始,之後下了樓,趙熾幫他叫了一輛出租車,自己還很固執地將趙熾推了回去,上車,然後下車,扶著牆根吐了個一塌糊塗,然後……
沒有然後了,記憶從這兒開始出現了斷層。
當然他也不是完全失憶,隱隱約約也能記起一點點片段。比如自己好像還下了一次車,然後,下一個片段直接跳到了電梯上,怎麼進的家卻是想不起來了。
不對,在電梯上自己的旁邊好像還站著一個人,這個人扶著自己的手臂。
任憑呂天凡絞盡腦汁,這個人的形象一直很模糊,乃至於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