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落針可聞,每個人都屏息等待結果。
僅過片刻,那兩道冷電重新出現,自遠處起伏的草地邊緣靠近,馬上人也漸漸從模糊的黑點放大成栩栩的人形。
不少人按耐不住好奇伸著脖子看去,隻見白馬在前,黑馬在後,疾風呼嘯,鞭聲急催。馬蹄過處,長草碎如沫,淩亂的濺起,再飄飄搖搖地落下。
加速,加速,再加速!
最後猛提韁繩,白馬前蹄揚起,一聲響徹長空的嘶鳴!
不出意外的,慕芸萱勝了!
百裏珩隔著一段距離,見勝負已分,驚奇中帶著滿意,神秘一笑,一點點減慢了馬速,悠悠勒停。
隨侍的小太監見狀,趕忙迎上去把馬牽回隊前,身姿健碩的駿馬因為劇烈的奔跑打著粗重的鼻息,百裏珩病氣沉沉的麵容也湧上奇異的燥紅,卻還不忘興奮的鼓掌:“好!好!平昌的騎術果然沒讓朕失望!我大曆的女子就該都像你這樣動靜皆宜才是,不要天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呆在閨房裏,省得一個個缺了見識,長了口舌!”
他這些意有所指的話,仿若無形的耳光,狠狠抽著那些閑嚼舌根人的臉,抽的那叫一個響亮。
慕芸萱笑而不語,一眼掃過去,看到的全是一顆顆頂著華麗發髻的後腦勺,和下麵陰毒泛紅的眼白。
估摸著現在有不少人已開始虎視眈眈地算計著怎麼取她的性命,或者正暗自意淫,怎麼才能把她生吞活剝了吧?
自己無形中樹下這麼多敵人,如今的處境和被豺狼圍剿的獵物無異,真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發愁了。
不過好在,見得野獸多了,她也練出了一顆刀槍不入,水火不進的堅強心髒。
車到山前必有路,擔心還沒發生的事,等於自尋煩惱。
更何況,這些個自以為是的小嘍囉,還鬥不過她。
如此過了一遍念頭,慕芸萱以淺笑掩去眸底的鄙夷,再抬頭時,又是那副神采灼灼的率性模樣:“皇上,既然平昌贏了,您可不要忘了您的承諾啊!”
百裏珩語態和緩下來,無奈道:“知道了,你這丫頭,惦記這些倒是惦記的緊。有這麼多人一起幫你作見證,你還怕朕反口不認賬嗎?”
“皇上一言九鼎,平昌謝恩!”說著,慕芸萱喜滋滋地拱起手來,學著男子那般,作勢要拜。
百裏珩失笑,轉而對百裏浚假作嗔責道:“老六啊,你還是對這丫頭太好了,瞧把她寵的!膽子越發大了!”
百裏浚笑容寡淡,看不出特別的熱切,卻難得的當著那麼多人的麵和百裏珩開起了玩笑:“父皇說的是,不過她膽子已然這麼大了,也不怕她更放肆。兒臣寵她寵慣了,想要改過來,隻怕很難。”
他這麼冷若冰霜的性子,竟也會說笑!
百裏珩似乎對百裏浚的轉變十分驚異,怔愣一瞬,繃不住笑了出來:“你們夫妻倆倒都會打蛇順杆爬了!”
旁邊跟了百裏珩許久的那些老臣們都看出來他是打心眼裏高興,免不得又是一番跟風奉承。
一時間,“父慈子孝”“柔情蜜意”這樣的形容詞不停從那些勢利小人的嘴裏蹦出來,聽得百裏珩幾乎合不上嘴。
當真是一幕和樂融融,羨煞旁人的佳景!
然而,就在他們旁邊,被眾人忘卻的百裏逸卻緊緊抿著唇,不動聲色握起的拳頭幾乎把掌心的韁繩捏成粉末,沉黯的麵色也顯得尤其格格不入。
在徹底受到冷落之前,他才是最受寵愛的皇子!
慕芸萱該是他的,百裏珩的讚揚該是他的,連這種眾星拱月般的待遇也該是他的!
如今卻突然處境顛倒,他淪落成無人問津的那個,而百裏浚則春風得意,處處受到追捧!
要他怎麼甘心!
如此想著,他冷聲插進眾人的對話間,不假辭色道:“弟妹啊,父皇是九五之尊,你未免太胡鬧了吧,這萬一出了什麼意外,你能擔當的起嗎?”
他這一句話,把歡怡的氣氛完全打碎。
稍有點眼色的人都看出來百裏逸這是心裏不痛快,在故意找茬。
但是,皇上還在這裏,他便這樣不管不顧,會不會有點氣昏頭了?
不過這些話,他們隻敢在心中腹誹,不敢說出來。
雖說百裏逸已不似過去那般如日中天。但信妃的隆寵還在,更何況,宮中形勢往往瞬息萬變,誰也不能保證下一刻誰會得勝,誰會落敗。還未到塵埃落定之時,他們尚需要觀望。
思及此,那些諂媚的大臣接連默下聲去,避免在這種時候招惹到百裏逸。
前一刻還熱鬧無比的圍場上頃刻變得空曠寂靜,呼呼風聲把周圍空氣降到了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