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錦逸被司機扶上車,也顧不得管再次負傷的左腿,更顧不得管要了命的疼痛,他第一時間扒這後車窗朝後看,見自己正坐著的轎車將那群摩托車遠遠的甩在了後麵,才終於長舒了一口濁氣,癱軟下來倚上椅背。
堵在胸口的大石頭終於落下,許錦逸低頭查看左腿,餘光卻似有似無的朝旁邊的那人斜了過去。
剛上車時,他就發現車後座竟還坐了一人。當時來不及觀察這人,此時他已經擺脫了劉壯,許錦逸安下心來,才顧得分析當下的情況。
旁邊這人身材十分高大,許錦逸斜過去的餘光隻能看見他堅毅的下巴,和慵懶倚在椅背的強健身軀。
“賀總,我看這小兄弟傷的十分厲害,就擅自將他抱了上來,到了市區之後我先給這位小兄弟打個車,然後就送您回酒店。”
賀朝風揉了揉疲憊的眼睛,淡漠的“嗯”了一聲。
司機的聲音中帶著幾分小心翼翼,他又稱呼這個男人為“賀總”,想必這兩人是上司與司機的關係。
許錦逸眼珠轉了幾圈,帶著點兒討好的笑意抬了頭,“這位賀先生,剛才全怪我沒看清路,不關司機大哥的事兒。到了市區之後讓司機大哥隨便找個地兒給我放下去就成,我自己去醫院。”
明天a市有一場拍賣會,父親酷愛古董,賀朝風此次也是為此而來。聽說這場拍賣會裏有件宋代的花瓶,他想拍下這花瓶作為父親六十六歲大壽的賀禮。
白天談了一個合同便焦急而來,但帝都與a市隔著幾百公裏,中間的高速又因施工被封,司機開著車子兜兜轉轉上了國道,兩人好容易才進了a市的地界。
司機在前麵開著車,賀朝風倚在後背上眯了過去,誰想到這車突然一停,竟是撞上了人。
賀朝風忙了一天工作,又做了那麼長時間的車,身體很是疲憊,見司機未打招呼便將人抱了上來,他神情淡淡,稍有不虞。
但聽到這個清朗的聲音,賀朝風卻是麵上一緩,隻覺得旁邊這個少年的聲音讓他說不出的舒服。他轉過頭,待看著少年略帶討好的微笑,竟不自覺的也勾了勾嘴角。
說實話,這個少年長得並不出色,小臉黑瘦,五官也並不出奇,但那一雙眼珠子卻黑亮的過分美麗,讓賀朝風暗自感歎。
待看見少年蒼白的嘴唇,布滿大顆大顆汗珠的額頭,賀朝風的瞳孔瞬間劇縮了一圈,心髒竟是慌了一瞬,忙低下頭看少年的傷勢。
少年的左腿單褲上已經殷出了一片血跡,賀朝風自作主張的掀起許錦逸的褲腳,少年皮包骨頭的腿上全是猙獰的舊傷疤和重新裂開而外翻的血肉。
說實話,這些傷口實在醜陋,當賀朝風卻絲毫未覺得難看,他隻是痛惜少年竟遭了這麼大的罪,忍受著這麼劇烈的痛苦。
“疼不疼?”賀朝風手指微顫,忙詢問前邊的司機,“車上的醫藥包在哪兒?”
司機從旁邊的一個小箱子裏翻出一個醫藥包遞給賀朝風,“都怪我,竟然忘了這回事兒了。”
賀朝風沒工夫理他,他兩手飛快的打開了醫藥包,拿出止血墊輕輕按在許錦逸裂開的傷口上,動作極為輕緩,似乎害怕弄疼了少年。等血的流速漸漸慢下來,賀朝風鬆了一口氣,又打開了一瓶粉末狀的藥物輕輕給許錦逸敷了一層。
傷口被撒上這種白色粉末之後,血液的流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滿了下來。許錦逸微微詫異,這瓶不起眼的粉末竟有如此奇效!
“謝謝!”他仰起小臉,滿臉感激。
許錦逸十分慶幸自己撞上了這輛車,更慶幸他拉住了司機,借著萬鈞一發的機會從劉壯的手裏逃了出來。
若沒有這兩人,想必他此時被劉壯綁回了那個蛇窟,屆時情況還不知如何嚴峻,這兩人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了。
雖然這位老板看上去性格十分冷硬,但為了不讓救了自己的司機為難,許錦逸還是為司機辯了幾句。
沒想到,這位老板竟也十分有愛心,許錦逸大起大落的心髒瞬間回暖。
賀朝風抬眼看過來,因為姿勢的問題,少年的臉蛋和他之間不過一個拳頭的距離,賀朝風能清清楚楚的看見少年的每一根睫毛,看見少年那雙大眼睛閃閃發亮,黑亮的瞳孔裏全是感激。
賀朝風的心髒突然酸澀起來,他不受控製地抬起手,試探性的摸了摸少年的腦袋瓜。
少年剃著板寸,不到兩公分的頭發卻如同從水裏剛撈出來的似的,賀朝風隻輕輕摸了一下,就濕了半個手心。
“疼不疼?”
聽到自家老板如此輕柔的聲音,司機大感驚訝,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後視鏡。此時老板低頭,看著那個小兄弟的神情要多溫柔有多溫柔,司機張大了嘴巴,似是不敢置信。
他跟在老板身邊都五六年了,老板對誰不是冷冷淡淡的?就是麵對著親人好友,他也沒這麼溫柔過呀?
司機打了個冷戰,連忙專心開車,這小兄弟被自己撞傷,也不知道老板會不會遷怒?他還是加快點兒速度,將功贖罪把小兄弟趕緊送到醫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