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腰的掛吆,嘿吆,長起個腰來,嘿吆,往前個走啊,嘿吆…”山穀裏又響起了趙福堂低沉渾厚的號子聲。
這幾天山裏總是飄著清雪,給裝車作業帶來很大的不便,裝車的跳板上要不停的撒小灰,防止腳下呲滑。
趙福堂他們抬著木頭一步一步的走在跳板上,當走到走到跳板端頭時,趙福堂突然地腳下一滑,一下倒仰著身子就從三米多高的跳板端頭就跌落了下來,腦袋重重地正好磕在了捆車用的噶機上,瞬間,一灘鮮紅的血冒著熱氣從他的腦下流出,把頭下的一片雪地侵紅了一片。
人們呼號著圍了過來,此時,趙福堂四肢攤開,嘴角和鼻孔裏也都流出了血,雙目圓睜,表情平靜。
高洪亮走過去,蹲下身子叫道;
“趙福堂,趙福堂,你給我說話,你答應一聲,你說話呀…”他的聲音裏明顯的帶著哭腔。
此時的趙福堂依舊睜著雙眼,凝望著飄落雪花的天空,臉色已經像一張白紙一樣,看不到一點的血色。
肖丙坤走過來蹲下身子看了一下他的瞳孔,對高洪亮說;
“高主任,恐怕人已經不行了”
“給我抬到車上去,快”高洪亮喊道。
這時,胡萬方也過來了,看到眼前的情形對高洪亮說;
“都不要慌,人行不行了我一看就知道,先不要折騰他”
胡萬方彎下身子仔細地看了一下趙福堂的眼睛,然後又對周圍的人說;
“抬到大棚裏吧,給他洗洗臉”然後又俯下身子說;
“老趙啊,閉上眼吧”
說著胡萬方蹲下身子用手把他的眼合上,可是他的手一挪開,趙福堂的眼睛又睜開了。
這樣反複了幾次,最後胡萬方也隻好放棄了。
就這樣,趙福堂好像帶著對這個世界還有太多眷戀和不舍,始終就沒有閉上他的雙眼。
趙福堂死了,死於工傷。
死在他懷揣繁育後代,繁盛趙家血脈的夢想,在他來到郝家溝子的第六個年頭,也就是一九六八年的陽曆十二月份。
郝家溝子,這個曾經是他幻想著夢想成真的地方,最終還是讓他帶著老天對他的一種愚弄,還有他的這個破碎的造人的夢想,和這個讓他倍感自豪和驕傲的林業人的身份,一同永遠的留在了這個茫茫的群山裏。
在群山腳下,趙福堂的墓前,一塊木質的碑位上寫著;
“先考 趙福堂之墓 陳玉蓮立。”
之後幾年裏,陳玉蓮和趙慶國先後又為趙福堂生下了三個孩子,他們是;大兒子反帝,二兒子反修,小兒子反正。
這些名字都是趙慶國起的。
可惜的是趙福堂隻看到了兩個“女兒”的誕生,卻沒有看到這三個“兒子”的出世。
幾十年之後,當他們這一代人坐在一起再回過去的這段往事時。胡萬方依舊不改的大咧咧的性格深有感觸的說;
“在那個特定的曆史階段,那是一場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兩條路線上的,兩個不同立場的鬥爭,在這場運動鬥爭當中,所有被批鬥的這些人裏,都是存在這個問題或那個問題的,沒有一個被冤枉的,隻有漏網的,哈哈哈....”
趙慶國也就自然而然的和陳玉蓮生活到了一起,在郝家溝子,過起了他們平淡而又真實的家庭生活。
但因他的精神病史,是這個曾在眾人眼裏有著廣闊前途的年輕人,職務就一直停留在經營所技術員的這個位置上,直到退休。
一九六九年元旦的到了。
郝家溝子,也由此開始進入到了一個新的時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