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十二年冬十月壬午
親愛的觀音老師:
來信已收到。您在信中說“人生就其本質而言,是沒有意義的,任何試圖解釋它的人都是虛妄。活著本身與意義無關,活著就是活著本身。人生就像在黑夜中行走,目標是預設的,它根本就不存在,它隻在你心中。世人隻是為自己的跋涉尋找一個合理的解釋”。您的話我想了很久,也略微能理解一些。也許佛說的解脫,實際是超越了存在與意義本身,取經的目的也在於此。人世間的罪孽大多都是為了一個其實並不存在的結果。既然一切相皆是空相,結果又自何處找尋呢?有位朋友說,其實結果一開始就在我們心裏,開始本身就是結果,結果藏在心裏,我們能感覺到因它帶來的傷痛與快慰,卻永遠也找不到它,它為它自己活著,與我們有關,與我們無關。
又收了一個徒弟,我給他取了個名字叫沙悟淨。跟悟空和八戒相比,他是個老實厚道人,無論組織紀律性、修養各方麵都比較好。看得出,他雖然未必真心要跟我一起西天取經,但也不像悟空和八戒那麼消極抵製。一個人漂泊得久了,就希望有個組織,有點歸宿感,即便這個組織是自己討厭的。對一般人來說,自由本身是一件很恐怖的事,自由讓他們失去了安全感,所以他們寧願在世俗的喧囂中相互取暖。每個人都說在追求自由,其實他一生都在刻意地逃避自由,他要的自由不是真自由,是另一種不自由。真的自由在人心中,與別人無關,擁抱它需要“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勇氣,沒有幾個人能真正承受起這樣的自由。以自由的名義,度著不自由的人生,這也許是絕大部分人的命運。
至於天下的老實人,我朋友曾有個總結,主要有以下幾種:
第一種,憨厚本分,雖然沒多大本事,但老老實實做人,踏踏實實做事。平時規規矩矩,是所謂的老好人;
第二種,嚴謹厚道,本事尚可,但從來就是訥於言而敏於行,不張牙舞爪,不肆宣揚,是非分明,清清白白;
第三種,裝得老實憨厚,唯唯諾諾,有禮貌守紀律,根本就不懂作奸犯科,實際上很快就原形畢露,一肚子壞水;
第四種,表麵上嬉笑怒罵,慷慨激昂,是說一不二特立獨行的大丈夫,從不說一句妄語,實際上就是個演員,大部分時間都在背台詞。
按照我朋友的結論,小沙應該是第二種,而八戒當年在高老莊的表演,算是第三種的典型。就其發展前途而言,前一種最糟糕,後一種最有出息。也許每個人都希望別人越老實越好,可自己能不老實就不老實,所以老實人雖然表麵上被反複肯定,但一直是瀕臨滅絕的動物(美國總統杜魯門說:如果我想在華盛頓交一個朋友,我就去養一條狗。辛注)這就是人世上的遊戲規則。但總體來說,老實人的命運比聰明人還是要強一些。最後死得很慘的,大部分都是所謂的聰明人。聰明人總以為可以挖個坑把別人埋了,可最終埋進去的是自己。老實人沒有給別人挖坑的本事,被埋的機會也就少一些。我們常說聰明人機關算盡,既然機關算盡了,手裏的牌打玩了,自己也就沒什麼指望了。倒不如少點算計的好,雖不能喧囂一時,但活得安穩。
聽小沙講,他原本家庭條件不錯,出身很好。他爸爸是地方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小沙少年時生得高大威猛,不愛讀書,喜歡體育。後來被一位公公相中(當然,公公沒少拿小沙爸爸的錢),經他推薦加入了皇家蹴鞠隊,成為劃時代的射手。小沙在球場上叱吒風雲,貢獻了1000個進球,多次被評為“年度蹴鞠先生”和“金靴獎”得主,還當選過十大俊傑等等,可謂盛譽空前。女人們(包括國王的老婆和女兒)都以見他一麵為榮。有些人認為能僥幸為小沙獻上自己,死了也願意。雖然小沙不可能有求必應,但盡可能滿足人家的要求,特別是那些貴夫人、公主和富家小姐。聽悟空說,其實論那種事,小沙和八戒根本就不是一個重量級,但他畢竟是名人嘛。就像我大唐的女伎,成了名出場費就高得驚人。由於付出太多,他的頭發掉得很快,年紀輕輕就成了半個光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