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需要愛情
西米露和我一起回到鎮子,但她沒回家。她換上了一輛長途汽車,她說,你自己回去,耐心等待結果,我要去找李樂,他已經不在那裏了。
可是你要去哪裏找?我問她。
她攏了攏頭發,輕鬆卻堅定地說,他不會離開很遠,我相信我找得到,隻要他還愛我。
我很想喊住她,說,西米露,我和李樂什麼事也沒有!他不愛我我也不愛他!你要相信我們!
可西米露本來什麼也沒說,對不對?本來也什麼事都沒有對不對?我用不著如此心虛忐忑對不對?
可我越是忐忑,卻越發覺,我對西米露的怨恨,在一點點減少。
我對西米露說,好。你去吧!早去早回!
我在家裏呆著,整日忐忑不安,無所事事,於是我媽給了我一筆錢,讓我去成都親戚家玩。我每天都騎上一輛幾乎已快報廢的自行車,去購書中心看書,吹著免費的空調。
分數公布那天,我和蛐蛐約好,在購書中心見麵。
她帶來了她爸爸的手機,準備分數查詢熱線一開通,就立刻打電話查。我們在書城裏坐了半天,無心看書,又跑去旁邊的KFC,一人要了杯橙汁,加了很多的冰塊,冷颼颼地,焦急地等待。
下午終於開通了,KFC裏實在涼氣逼人,我們走出來,鬼鬼祟祟地蹲在一棵矮樹下,123!撥號!
先查我的分數,電話那頭報得沉重而緩慢,我竟然產生了不詳的錯覺,這聲音,多像央視新聞聯播裏播的訃告啊。分數和我預料的差不多。也就那樣吧,重點線沒上,湖南大學沒指望了,但也沒有太大的失望,當然也沒有太多欣喜,這就是我的結果,我該承受的。
但是蛐蛐很激動。她一直都是默默努力著又欠缺自信的學生,此時的成績雖然是辛苦一年所得,但她還是像農民麵對豐收的麥田一樣,喜極而泣。
我也忽然心頭一動,我就真的激動起來,爆發了一種苦盡甘來柳暗花明翻身農努把歌唱的複雜心情。
我們抱在了一起,像兩個瘋子,又哭又笑又跳又喊,惹得行人紛紛側目。後來想想,我應該比蛐蛐更激動才對,如果我考不上大學,我隻有2種選擇,要麼回鎮子,女承母業,開雜貨鋪聊以度日等將來嫁人生子;要麼南下打工,成為某工廠流水線的女工。
如果我是路人甲,見此情景,多半會揮筆在小樹上題詞曰:範進中舉。
等拿到錄取通知書,仔細閱讀了入學須知,我才恍然大悟,人生,可供選擇的答案,永遠是那麼少,而且永遠是那樣的不盡人意。
如果我不選擇雜貨鋪,或者流水線,我隻能做如下選擇:準備學費8000多元,去某大學二級學院就讀,學校位於一個陌生的小城市。
究竟是什麼在推搡著,讓這份通知書不容分說到了我手裏呢?我隻能軟弱而牽強地解釋為:命運。
在猜測和不安中,我媽卻很欣慰以及坦然,那是你自己考上的學校,沒什麼可猶豫。老子辛辛苦苦,就隻圖你能考上大學,有份安穩工作,過上安穩日子。
我爸知道了我考上大學的消息,打電話說要供我讀,我媽搶過話筒,狠狠地說,拿著你的錢滾!老子供得起!老子就是砸鍋賣鐵,也不會要你分毫!
9月3號,我坐了5個小時的長途汽車,找到了打著紅條幅來接新生的校車,在彎彎曲曲的公路上又顛簸了3個多小時,終於到學校了。
兩排舊平房子,裏麵有我們的食堂。一棟嶄新的教學樓,和一棟嶄新的宿舍樓,300多名新生,若幹學校領導及職工,這就是學校的全部。家長們全都聚集在院長辦公室外,要求解釋。
有什麼好解釋的呢。
改革都這麼開放了,大學辦個二級學院很正常啊,也就是私人投資,掛公家的名啊,既然是私人投資,那資金有限就是可以理解的啦,那讓你們多交點學費完全合情合理嘛!再說了,不就是人少點,冷清了點嘛,畢竟學院才成立,你們是第一屆嘛,以後我們要增加專業擴大招生呢。還有,課程和校本部是一樣的,老師也是一樣的,教學都歸校本部管,你們可是本科分數享受重點待遇啊。多劃算!
至於你們填誌願時沒能理解二級學院的真諦,那,隻能說你,頭發長見識短啦!
哎呀,都是國家統一招生的,何必妄自菲薄呢?好好讀書是正經,何必跟憤青似的,瞎折騰啊!名牌大學還不是有垃圾,我們這三流學校也能出人才,關鍵在個人嘛,啊?
還有啊,現在的地方,是暫時租的,我們自己的校園,正在建設中,明年就可以搬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