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的貓死了
西米露的電話讓我有一種物傷其類的心涼。這種心涼一直持續蔓延,把蘇長信也給弄得心裏直發毛。
半個月後的一天,他下班回來,有點緊張又有點興奮地告訴我說,親愛的,我聯係好了一份工作,比現在的要好,我周末去那邊麵試。
那個公司在常州,距離常熟有3個小時的車程。他一大清早就出發了。深夜的時候,他回來了,我還亮著燈等著他。他脫掉外套,穿著白色的襯衫跨進房間來,我一下子就緊緊抱住了他。
我在房間裏等了他整整一天。我們分開了整整18個小時,自從我畢業,我們還沒有分開過這麼久。
他說,我成功了,親愛的。
辭職手續辦好了,我們最後一次去他曾住過的宿舍,去和喵喵道別。
我們從他的單身宿舍搬進出租屋時,喵喵不願意跟來。我們把它帶到出租屋,它又自己跑了回去。它已經習慣那裏小小的花園和菜地,它習慣了在那裏和它的孩子們嬉戲。小貓都陸續被同事朋友領走。最後,隻剩下它一個,蘇長信的同事繼續喂養著它,它依舊住在樓梯間裏。自從我們搬走,它就一直住在樓梯間裏。
那個黃昏,天下著細雨,我們沒有打傘,我們從出租屋,穿過一條小巷子,就到了他的宿舍。到宿舍大門時,蘇長信忽然拉住了我。他說,回去吧。
我沒聽懂,什麼?
他捉住我的手,輕聲說,我都不敢告訴你,喵喵它……它前幾天就已經……因為宿舍放了鼠藥……
我沒有哭。我不相信。我以為他在騙我。我跑進去,在花園裏,在樓梯間裏,在洗衣房裏,到處找它,大聲喊它的名字。我想她一定會像從前一樣,躲在某個牆角,趁我不注意,就呼啦啦地滾到我的腳底下來,使勁蹭我的鞋子。
沒有它。哪裏都沒有。
從我們把它從草叢裏撿回來,到今天,正好過去一年半。
我沒來由的亂想,是不是,這個兆頭,不算太好?
但這樣的亂想很快被忙碌的行程和迎麵而來的新生活覆蓋了。
蘇長信在短暫的磨合期過後,很快適應了新工作,並取得了上司的信任。薪水比以前高出許多,這是他所期望的,也是對他工作能力的肯定。
我們住在公司為他配的公寓裏,窗前是一大片的花圃和草地。更遠處,是大片的田野。周末的午後,蘇長信把我放在馬桶上,讓我坐好,為我幹洗頭發,他的指肚溫厚有力,一寸寸地按摩過我的頭皮,是酥酥麻麻的幸福。
黃昏時候,我們坐在花圃邊聊天,或是去田野裏散步,或是坐夜班車去市區吃小吃,逛商場。蘇長信領了工資,抱著我,笑著說,親愛的,我會努力,好好地養你,好好地愛你。他為我買衣服,買裙子,還買一大堆一大堆的零食。不問價格不問營養不問熱量,我跟在他身邊,把花花綠綠裝滿了小推車。
冬天的夜晚,我們早早地上床,開了電熱毯,靠在床上看碟,吃零食,我不去計算卡路裏和脂肪,不怕它們在我的肚子裏變成銅牆鐵壁一般的肥肉,這些都是他給我的幸福,我歡歡喜喜地吞進肚子,大口大口,喀嚓喀嚓。
我們都是從不在床上吃東西的人,可是現在,他說,親愛的,看著你暖和地靠在我身邊,聽著你咬薯片的嚓嚓聲,我就好想唱歌。
關於買零食,特別是買水果,蘇長信還形成了自己的一套理論。他不買香蕉蘋果之類的給我,因為,他說,你看看,香蕉現在已經變成水果店裏一年四季賣都賣不完的水果!沒有一點氣質!要吃就要吃驕傲的水果,過時不候的那種,比如,杏子,櫻桃,李子。
有次,他發現一種新型水果,叫做車厘子,價格貴得嚇死人。他猶豫半天,還是買了一盒回來,當我發現那不過櫻桃被某一種水果強暴之後的轉基因玩意時,我幾乎昏厥過去。
但我還是露出小小的驕傲,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熊抱。
這年的春節,我們都沒有回家。
蘇長信的發小兒大頭也來到常熟工作,他和他美麗的女朋友薑子,租了一套房子,就在我以前上班的廣告公司對麵。我們決定4個人一起過春節。
除夕,我和薑子在家裏煲雞湯,蒸臘肉,做掃除,蘇長信和大頭去了超市,拎了大包小包的年貨回來,一切我們想得到和想不到的吃的玩的,全都有。
這個黃昏,天空還飄起了雪花。我興奮得拍著手跳了起來,蘇長信走來,說,為了慶祝下雪,愛一下。
“愛一下”,是張廟鎮的方言。是用額頭蹭蹭額頭的親昵。
蘇長信攬過我,低下頭,蹭蹭我的額頭。
幸福盛大,世界卑微。
純粹的吃喝玩樂談情說愛。
最後的結果是,我長胖了4公斤,患上了“胡亂哼歌症”,我看著蘇長信睡在我身邊,或者靠在床上看電視,坐在對麵玩電腦,清醒或者迷糊的我,就忍不住要哼哼唧唧,發出類似音樂一樣的調子。
蘇長信說,胖妞你傻啦?
我說,哥哥,我隻是太幸福了,又說不出來,心裏老想哼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