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我們,在異鄉緊緊擁抱(3 / 3)

她像是要把所有認識她的男男女女都發動起來,為李樂投票。

我本不忍心打擊她,但我卻必須履行一個閨蜜的職責,所謂良藥苦口,忠言逆耳嘛,對不對?於是我說,暫停!暫停!你們不是已經分手了嗎?分手你還這麼起勁幹什麼!

西米露一愣,咕噥道,是分手了。

但她馬上又說,這是他最好的機會,也是我最後一次付出。將來的將來,他的任何事,都與我再沒有關係了。

我默然,放下電話,拿起手機,開始投票。

想起補習班的那段日子,想起我們聽過的歌,我又開始投票。

想起他帶我吃過的大餐,我又開始投票。

想起他帶我騎車飛奔而過的大街小巷,我又開始投票。

我像個瘋狂的粉絲一樣,用自己的手機投,用蘇長信的手機投,用同事的手機投,用辦公室電話投,買IC卡去公用電話投。抓住所有能投票的機會投。

一到周末,我就坐在電視機麵前等,我還叮囑蘇長信,今天早點做飯啊,有“超級偶像”。

他很認真地問,哦,是要做給“超級偶像”吃嗎?

“超級偶像”的比賽在7月結束了。李樂以超高的票數,拿下了冠軍。一時間,他的粉絲遍布了祖國的大江南北,隨便走到哪裏,都聽見有人在放他的原創歌,9月天氣涼了,夜裏的星空暗了,淩晨三點的路燈熄了,我親愛的姑娘,你去哪裏了?

關於李樂的冠軍,有人說是主辦方內定的,有人說是李樂有錢的某親戚用錢買票砸回來的,還有人說是李樂和某唱片公司簽了8年的賣身契,唱片公司為了省宣傳費,打通關係弄來的……

關於李樂的身世,女友,也流傳著一百零一種版本。李樂一會是孤兒,流浪歌手;一會又成了某財團的小開,把玩音樂當遊戲;一會又冒出被某富婆包養數年的驚人消息;更人在網上發布照片,一個長得像青蛙的孩子和一個愛翻白眼的女星,還有鼻子有眼的說那就是李樂的孩子和老婆……

我問西米露,你看了這些作何感想?

她答,我在泡澡,他現在與我,真的沒任何關係了。為了給他投票,拉票,籠絡粉絲,我花掉了所有的錢,雖然不多,但那確實是我所有的錢。我現在等著發工資啊,姑娘!

粉絲們的熱情膜拜驗證了一個事實:李樂的原創歌曲是有市場的,就是這樣的他,不太帥,不太年輕,不太愛做秀,平和淡定皮膚黝黑,能成為唱片公司的搖錢樹。

一位娛樂圈前輩評價李樂說,市場太詭異了!大眾的需求太詭異了!如今連這樣的人也能成明星了!

蘇長信的話很公正,他說,這小子土是土了點,但聲音確實霸道。原來,美男看多了,也會審美疲勞的。

李樂唱著他寫給西米露的歌,悼念著他們的愛情,離她越來越遠了。漸漸地,他在西米露的視線裏,逐漸變成了新人歌手,節目嘉賓,廣告代言人,變成了和劉德華張學友同類的男人。

他,李樂,流浪歌手,再也不是西米露的男人。

原來,最悲傷的,不是你和我如同兩條平行線,永遠不能相交,而是如兩條交叉線,隻有一次相交的機會,相交之後,隻能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我看著睡在我旁邊的蘇長信,氣息均勻,神態安詳,在床頭燈柔和的燈光裏,安睡得像個孩子。

我抱緊了他,親愛的,我多麼珍惜。

秋天的一個午後,我洗了被子到公寓前的花壇旁邊去晾曬。陽光幹燥而溫暖,空氣裏有隱約的桂花香。我光腳穿著拖鞋,陽光照進了我的腳趾裏。

我抬頭望望天空,時光忽然倒退,倒退起來。

我好像不在這裏。

我好像站在大一宿舍的窗口,麵對著山坡上蔓延的野菊花,金黃燦爛;

我好像站在補習班外麵的小橋上,對著滿池塘的睡蓮;

我好像坐在風舞學院的後山上,荒草叢中的橘子樹,果實稀疏,正在成熟。

我在想念。

想念張廟,想念我爸我媽,想念雜貨鋪,想念ET們,想念我曾度過的日日夜夜。

我如今身在異鄉,隻為一人。

這個男人,他愛我,我愛他,這是一定的。

可我們一無所有,沒有房子,沒有存款,沒有朋友,連一隻貓都沒有。我們隻有彼此,躺在異鄉的床上,緊緊擁抱。

忽然想起《秋風詞》:

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複驚。相親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

當初莫相識。

這是楊過抱起小龍女消失在郭襄麵前時,老先生給配的詞,郭襄的落寞和絕望,在楊過轉身的一瞬間,洶湧而出。

沒有想到,在下一個的秋天,我和蘇長信,也麵臨著一場生生離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