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嚷的圩場上,三三兩兩的趕圩人各自拎著大包小包,眉花眼笑的婦人們結伴而歸。
那頭,則是另一番景象,年輕的小娘子們相互推推搡搡、嬌笑不斷,你一言我一語,脫不開女性永恒的話題,談論的無非是胭脂水粉、華美頭冠和錦羅玉衣。
那一串玲瓏般的笑聲吸引了不少人抬眼矚目,其中不乏有玉麵小郎君,俏麗的小娘子們如同一道賞心悅目的風景線,盡管未施粉黛、衣著素淨,但個個勝在青春年少。
世間沒有不以貌取人的君子,世間沒有不自愛自戀的女子。
仟萬不免行了注目禮,她看著那一群身姿妙曼的可人兒,再低頭反觀自己,心裏竟生出一絲驚羨,當下不覺窘相畢露,她感覺布鞋麵兒破開的大洞,好似有大把大把的風灌了進去。
嘴角劃過一絲訕笑,她確實太過狼狽了些,來了這麼些天,連原主的相貌都尚未瞧上,這心也是夠大了。
“小丫頭,不如俺帶你去趟估衣鋪吧?”葛大爺這回表現得格外銳敏,他隱晦的提出建議。
仟萬怎會不知?此番正中下懷,她自是欣然接受,匿笑說道:“好吧。”
話說這估衣鋪和成衣鋪的區別在於,前者是舊衣,後者則是新衣。
富裕人家一旦有穿剩下或嫌過時了的衣裳,都送到專門收售舊衣物的店鋪,由他們再轉手賣給那些生活困難買不起新衣裳的人,由此從中獲利。
雖說是舊衣,可收售的標準也是頂高的,說句回頭話,那富裕人家的衣料、材質自然是不差,舊衣回收,低價售出,算是物盡其用,變相幫助了需要的人。
葛大爺領著仟萬七拐八繞穿過數條小巷後,直奔一所獨立老舊的鋪子,入眼是斑駁累累的牆麵,門窗處處留有風化的痕跡。
門頭頂端懸著一塊桐木匾額,上麵筆墨橫姿題著三個大字“風雅澗”,別有一分古樸雅致的味道。
以往風雅澗來過不少妙齡少女,人人拿著私房錢特意前來挑揀適合自己的羅衫衣裙,閨閣小姐穿剩下的再不濟那款式也是極好的,買回家細致洗淨,也能羨煞一眾姊妹。
各家各戶未嫁人的姑娘,不似男兒那般需要上繳口糧銀錢,女兒家每日除開幫襯下家務活,餘下的時辰用來繡女紅、作手工,就為了趕圩日拿到市集上換來銀錢。
這攢下的銀錢可作為自己的嫁妝,也可自主分配,有些女兒家就會撥出一部分拿來置辦行頭,從頭到尾,樣樣不落,指不定擇日被哪家富少公子哥看中,可不就飛上枝頭變鳳凰。
葛大爺一踏進門檻,就將那口鐵鍋放在一角,扭頭朝仟萬說道:“小丫頭,手頭上的東西給俺拎著,你自個兒好生挑揀哩,多捯飭幾套,有個換洗也好。”
“別光顧著我啊,你和婆婆也得買上。”葛大爺那幾件褂子早已洗得褪色、發白,是該添置套把衣裳了。
裏間的人聽見外頭響動,立即掀開門簾子移步到堂內,笑臉相迎道:“老大爺,有何看上的,盡管吩咐。”聲音甜如浸蜜,讓人倍感親切。
來人是一個小姑娘,豆蔻年華,一張圓臉,一笑起來,小嘴一咧,生出一對甜甜的酒窩,著實可愛。
鋪子裏頭的衣物堆積如山,樣式多不勝數,仟萬收回翻選衣裳的手說道:“你替我拿幾套大爺、大娘合適穿的衣裳吧。”
小姑娘愣了一下,沒想到開口吩咐她的是一個小丫頭,循聲望過去,那雙眸子雖然淡淡的,但明淨清亮,猶如一泓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