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美娘想念爹娘, 唐氏卻是擔心自家老頭子挨餓受凍,跟羅美娘嘮叨道:“你公公那人就跟蠻牛似的,隻會埋頭苦幹, 一點都不會顧忌自己, 也不知道跟大郎兩口子相處成啥樣了?”
羅美娘安慰道:“大哥總不至於不給爹飯吃, 爹身體也壯實著呢。”
唐氏聽完兒媳婦的話卻還是不能安心。之前沒說回村的事情,唐氏還沒那麼多想頭,此時越臨近出發的日子, 唐氏竟有些睡不著了。
她在府城這邊, 每季羅美娘都要給她做兩身衣裳,日常新鮮點心、各式肉食不斷,一整年養下來,就連唐氏也覺得自個跟以前不大一樣。
人就是這樣,過得越好,想起老頭子在村裏,喝稀粥,吃鹹菜,她這心就越過不去。
要說唐氏失眠這事,還是住在唐氏隔間的小米私下跟羅美娘說的。
唐氏的想法不難揣測,羅美娘略想一下就知道婆婆為啥糾結,夜裏睡覺前, 羅美娘就和丈夫提了一件事。
他們婆媳關係自來融洽, 雖然婆婆也有這樣那樣的摳門毛病吧,不過一顆心從始至終都是為他們著想。
羅美娘也願意為婆婆考慮得周全一些, 隻是對公公她感情就一般,所以提的主意也很一般。
她是想著,如今他們在府城置了院子, 村裏分家分到的那院子住的時候也不多,要是這回回去黃氏實在太過分,不如就讓張大福住到他們那邊去,再給鄰居一些錢,好歹叫公公日常三頓不要餓著。
她也沒有想過要把公公也接到府城住的事情,都說近則易生事,還是在村裏把人安排好,和公公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最佳。
張玉寒正在看北關縣來的信件,臨近歲考,北陽府所有秀才都需要到府城赴考,聶先生就來了信叫他幫忙在城裏客棧訂幾個房間,張玉寒之前還回了信說家裏有多餘廂房,讓他住家裏。
不過聶先生對這個主意不太感冒,第二回來信時就讓他別訂客棧,他們幾個秀才已經在府城租了個院子,到時候有地方住。
張玉寒剛寫好回信,就聽到媳婦說的事情
,道:“老頭子呆在他大兒子身邊,就是吃糠咽菜也是高興的,你別想太多了。”
羅美娘一聽就知道這人賭氣來著,道:“要是咱們回去,你瞧見爹真餓瘦了,你不心疼?”
張玉寒把信件封好,才繼續道:“你心疼死都沒用。我大哥他大兒子在他心裏就是天上的雲,咱們這些人都是地上泥,一塊臭泥巴你整那麼多事幹什麼?”
張玉寒話剛說完,羅美娘就順手拍了他胳膊一下:“跟你商量事呢,幹嘛攻擊人?”
“羅美娘你居然為個老頭打我,我給你記住了!”
羅美娘瞧著他胡攪蠻纏的樣子就頭疼,想著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要是真不願意就算了,再想想別的法子,就把油燈吹了,歇下了。
可她才躺下,男人卻用手指戳她胳膊,戳得羅美娘睡不著了,睜開眼睛看著床簾,無奈問他想幹嘛。
張玉寒瞧著還有些別扭:“你跟我說的事情,你想幹啥就幹去,就是你說出口了老頭不一定會領情,到時候一片好心付諸東流,別來我這裏哭。”
羅美娘跟張玉寒做了兩年夫妻,對他性子也有點了解,聽他這些話再看他臉上的神色,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她好笑道:“我想這個法子還不是為了你,公公在村裏要是一切都好,咱們在外頭也少點麻煩,那院子咱們一年也就回去住兩日,沒必要空著浪費。”
張玉寒卻還是堅持他是被媳婦強迫的,這決定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羅美娘:“……”
因為要給親爹實惠不高興,男人晚上就鬧騰了點,隔日起來時羅美娘總覺得腰酸。
吃完早飯,張玉寒去了府學,她便把兩口子的決定告訴唐氏。
唐氏當然是願意的,甚至還有些措手不及的歡喜,就是想想剛才兒子在飯桌上悶聲悶氣吃飯的臉色,砸吧砸吧嘴道:“這事不會害得你們倆吵嘴了吧?”
她很是違心道:“二郎這狗脾氣,要是不願意就算了,反正你公公那人也不知好歹,對他太好他還不適應了。”
羅美娘看婆婆舍不得還硬要嘴硬的模樣,突然覺得母子
倆性子還挺相似的,笑道:“沒有,相公也是同意的。”
唐氏仔細看了一下小兒媳婦的神色,見這事確實沒影響他們夫妻感情,才放心下來。
她是個明白人,兒子對親爹素有心結不可能主動提出這事,兒媳婦在其中出了多少力氣,唐氏也能猜出一點,對羅美娘也有些感激。
她歎口氣,他們老兩口本來就不該歸小兒子一家子管的。
之前兒子兒媳要她跟到府城,是打著照顧孫女的名頭,家裏買了丫鬟之後,她就應該回村的。
可就是那會兒兒媳婦突然說要去女學,她怕家裏都是丫鬟,沒個親近人在,小孫女會受罪,才靦著臉留下來。
而現在,兒子兒媳沒主動叫她回去,每月還給孝敬錢,這是小兩口孝順,可她卻不能把這份孝順當理所當然,這才是唐氏憋死了都沒提出要求的原因。
兩個兒媳婦,小兒子這媳婦是娶對了,大兒子卻是還在雞飛狗跳,也不知道回村後會是啥樣,唐氏想想又歎了口氣。
………………
歲考的正月子在十一月二十九,臨近臘月之時。這是每年整個北陽府所有縣學府學的秀才都要經曆的一場考試,
這就是說,張玉寒以前在縣學時認識的同窗,好些人都要往府城趕。
這會兒府城已經下了不知道多少場雪了,如今一出院子,冷風裏透著刺骨的寒意,要是沒做好防寒就出門,掀開簾子出去就得被凍成冰棍。
家裏過冬的柴火都是莊子上送過來的,李桂每兩日就會進城一趟。這也是個實誠人,說是大冬日的地裏活不多,每月白拿著羅美娘給的八百文工錢也不好意思,所以給家裏送些柴火,他心裏也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