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帥忍著笑,佯裝暴怒:“鍾江君,你可真行啊你,還敢提這個!”他氣急敗壞地跳下床,指著她怒吼,“小爺我頭發都綠了!”說完狠狠地摔門而去。

江君拿被子遮住胸口,仔細聽著外麵的動靜,想著要不要給他送件睡衣什麼的。

過了片刻,袁帥舉著一本打卷的書跑了進來,不懷好意地衝她勾勾手指。

江君縮進被窩:“睡覺吧。”

“快點。”袁帥一把翻開被子,“有你戲份的我都標出來了,一個字一個字給我解釋。”

江君為難極了:“我都沒看過,就聽他們說的。”

袁帥“哼”了一聲,鑽進了被窩,冰冷的身體讓江君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挪。

“還敢躲。”他瞪著她。

江君當然不敢,隻恨自己沒長條小尾巴能使勁搖。當即撲到袁帥懷裏,手腳並用纏上他:“幫你焐焐。”

“氣死我了,你還跟小爺我使美人計。”袁帥點點她的腦門,“再敢有下次我打斷你的腿,然後把你關在家裏,一輩子不讓你出門。”

“保證不會了。”

“信你才怪,睡覺。”

“不那個啦?”

“什麼那個?我弟生氣了。”

“別氣啊,親親。”

從表麵上看,江君的美人計似乎化解了袁帥對於此事的怨氣,實際上倆人各有想法。

第二天一早,他們分別訂了一早和上午的機票回港。袁帥速戰速決地結束了早上的重要會議後,便準備奔赴機場,走到電梯口才記起手機充電器忘記帶在身上,又匆忙跑回辦公室。路過秘書工位時,那姑娘猛的一抬頭,見是他,下意識地把手上的書扔到一邊。袁帥掃了眼書名,書的封皮上龍飛鳳舞地寫著一個字:繭。

袁帥笑笑:“昨天讓你做的聯通Q4數據該弄好了吧?現在拷給我,正好候機時看。”

秘書羞愧地低下頭:“對不起,我馬上就做完。”

袁帥看看表,覺得還有時間,便讓她把另外幾間辦公室的主管們都叫出來,當著所有人的麵說:“新來的各位同人都是從內地各大銀行的骨幹精英裏挑的,業務能力自然拔尖,但GT的做事風格有些人可能還不了解。之前忙著籌備分行的事情,一直沒機會和大家講講我這兒不成文的規矩,所以你們鬆散著幹了這麼些天我也不追究。時間有限,我隻說一條,其他的等會兒讓你們各自的主管跟你們詳說。這一階段的業務量遠沒到達到要經常加班的程度,你們各自的老板分配給你們的工作量都是仔細衡量過的,該什麼時候做完你們心裏都有數。上班溜個號、聊聊天、做點別的換換腦子是人之常情,我們不幹涉,但別老把活兒堆在臨下班時幹。這兒不是國企,在我眼裏加班等同於效率低。”袁帥表情冷峻,眼神犀利,全無平日裏那般隨和可親,“還有一點,請各位務必記住,這兒沒有鐵飯碗、大鍋飯一說,你們做的每一件事都與你們的獎金和職位有著直接的關係。”

行政主管見他麵色不佳,陪著他下樓,小心謹慎地開口說:“本想忙完這一段再按計劃分批送他們去培訓的。”

袁帥臉色微緩:“你們先搞幾次內部培訓,起碼把規矩立好。我香港的秘書不能跟過來,但也別隨便找個小女孩應付事,我受不了女秘書。你不是挖了個招行的行辦秘書嗎,趕緊談好簽約,讓他下個月就來上班。”

“好的,我馬上去辦,您這是要回香港?”

“嗯,事情比較急,這邊你盯緊點,別我一走都放羊,還有……”袁帥搭住行政主管的肩膀低聲說,“大劉,咱們那麼多年的交情,我勸你一句,你該收收脾氣了,回頭他們真要聯合起來投訴我也壓不住。”

行政主管麵子有些掛不住,訕訕地笑道:“你是知道我的,就嘴巴欠點,沒別的心思。你放心,我以後不會了。”

袁帥安撫地拍了拍他:“那就好,有什麼委屈盡管來跟我說,還能虧了你?”

收拾完辦公室這攤子爛事,袁帥自己開車一路開著爆閃衝到機場。登機前他在免稅店內看到有賣《繭》這本書,想也沒想便買了下來。他讀這書,純粹是為了能了解些Du的底細,可看了大半本感覺這女人還沒自己了解Du,這麼多年的夫妻混成這樣也真夠無趣的。Du的離婚在投行界絕對是個大新聞,他們這行二婚三婚的確都不算新鮮,但基本都集中在低級別層,並且女性從業人員的離婚率遠遠高於男性。熬到了Du這個級別,敢於離婚的那真是鳳毛麟角。能熬到這個位置身家,夫妻雙方早已在某些方麵達成了共識,老婆默默付出這麼多年,即便是黃臉婆那也是功臣。鐵打的大房流水的情兒,小姑娘再嫩再刺激也不值當拋家棄子、付出一半財產。可Du真離了,連法庭都沒上便悄無聲息地恢複了單身身份。袁帥看著被氣流推動的萬千雲濤疾飛怒走在窗舷之外,身體跟隨著飛機不住顫動。

飛機平穩後,袁帥翻開手中的書頁,找到描寫捉奸的那一段:“她坐在椅子的把手上,身體斜倚著他,手臂搭在他肩頭,笑得像個小姑娘。他們的頭挨得很近,近到不留一絲縫隙。那一刻我覺得自己才是多餘的那個人,不敢哭,不敢作聲,懦弱地躲在黑暗裏通過窄細的門縫窺視著我的丈夫和他的情人。她真的很美,皮膚白淨,下巴尖翹,眼睛明媚。聽說她隻有二十六歲,是業界新貴,前途不可限量。我摸著自己越發鬆弛的皮膚,想著自己也曾這樣美麗過,也曾壯誌滿懷地在職場打拚,可那些記憶太久遠了,模糊得像在做夢。他們低聲說著什麼,我一句也聽不見。他們總有那麼多話要說,白天辦公室說,回到家也要通電話到半夜。他總說我不了解他,可他二十四小時裏能分出半小時同我吃飯已是阿彌陀佛,他說他上班很累,回家隻想休息不想多說話,可為什麼對著這個年輕女人卻可以滔滔不絕?我有著太多的不解,忍著無數的委屈,覺得他總會明白誰是他發誓結發終身的妻。屋內,阿磊起身從冰桶裏拿出瓶紅酒,那是我們蜜月時法國親友贈送的當年釀造的Romanee ti,我仔細珍藏了十七年的美酒被那個小姑娘隨便倒進馬克杯中,大口喝下。我痛得無法呼吸,她卻皺著眉頭,很不滿意地抱怨道:‘沒什麼特別的,一樣難喝。’結婚時,我的母親說美酒和婚姻一樣須小心嗬護,十幾年甚至幾十年後方能成熟,屆時那般醇厚滋味是我等未曾經曆過的年輕人所無法想象的。如今我的酒已開,卻毫無芬芳,盡是腐臭之氣。也許我聞到的不是酒氣,而是我的婚姻,十七年的婚姻。從那之後,我不再藏酒,飲酒隻飲Vodka,不甜、不苦、不澀,一口咽下,如火灼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