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燼雪的心微微一沉,“既然能洞悉命數機緣,又如何會有不該知道的事?如何是不該做的事?”

殷舊溟淡淡看向她,“他看破了我的命數,卻仍舊想替我找尋一線轉機,所以,他死了。”

水風瀟瀟,吹起殷舊溟身上的衣袍,顯露出那下方的身形格外消瘦,幾乎就是那麼瘦骨嶙峋的一把骨頭。

如果問天靈者已經死了,她想問的問題恐怕也問不到了,但事實上,殷舊溟……也是她心中最大的疑團。

“我們到底是敵是友?”

“敵。”

“為什麼?”

“宿命。”殷舊溟說完,忽而一轉身,“跟我來,我帶你去個地方。”

而縱然說是敵,江燼雪卻不覺得有什麼危險,跟著殷舊溟來到小島岸邊,那裏停著薄薄的一葉扁舟,“那既然是敵,又為何還要幫我?”

“宿命我改變不了,便隻做自己想做的。”

“有人能要挾你?”

“沒有。”

跟殷舊溟正經聊天太累了,一句又一句的玄之又玄,細想起來便是千頭萬緒,又沒有個確切的結果。這垠雲界沒有人能要挾得了殷舊溟,他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卻說,仍舊改變不了與她為敵的宿命?

扁舟的速度並不快,飄飄蕩蕩在湖麵上猶如隨波逐流,其實如果縱身一躍便能到達對岸,為什麼要如此,江燼雪也不明白。

然而,過了許久,殷舊溟突然淡淡道:“我雖然不是問天靈者,但是,他欠你的機緣,我能替他還,你的問題,我可以回答你。”

“三個問題?”

殷舊溟微微點頭,“僅此而已。”

“你到底是誰?”

水波無聲,殷舊溟沉吟了半晌,“換一個。”

江燼雪突然笑了,“你都不知道自己是誰,我怎麼相信你真能回答我的問題?問天靈者雖然是你師父,但是,洞悉機緣宿命靠的是自身造化,你萬一沒有那個造化信口胡說,不是逗我玩麼?”

“我不知道自己是誰。”殷舊溟目視前方,邁步下了扁舟,轉身向江燼雪伸了伸手,又收回去了,“我曾經以為知道自己是誰,但反而越明白越不知道自己是誰,如今想,大體應該不能算是人吧。”

“那是什麼?”江燼雪自己跳下扁舟,跟著殷舊溟繼續往前走。

“就因為不知是什麼,才不知道自己是誰。”

江燼雪覺得,如果不是有天大的玄機在殷舊溟身上,那很可能……殷舊溟隻是個神經病。

他懷疑自己連人都不是,又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才不知道自己是誰?

這是修煉功法走火入魔了?還是心境出現了什麼問題?

但事實上,這一次見到的殷舊溟,言語間聽著是坦坦蕩蕩,仿佛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是……死氣沉沉的。

總是很像……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江燼雪偷偷用神識探了探,殷舊溟如今修為已在化神後期,身體除了瘦弱嶙峋骨頭脆以外,神魂無損,心境也幾乎沒有波瀾。

“那我問你,我師父雲箬瑾如今修為不進,何解?”

“狡猾。”殷舊溟淡淡評價了一句。

江燼雪挑了挑眉,既然隻有三個問題,肯定是要這麼問啊,不然如果隻問雲箬瑾為什麼修為不進,殷舊溟給她一個理由,然後呢?理由歸理由,解決歸解決,知道理由又沒有解決的辦法,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