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討債(1)(1 / 3)

魯泓妹提著熱水壺往搪瓷盆裏倒,然後她彎下腰脫去阮靈芝的鞋襪,再挽起褲腿,露出泛凍青色的腳背。

阮靈芝抬起腿伸進水中,腳尖伸進水中燙得她彈起,隻好踩在盆邊慢慢適應溫度。

魯泓妹蹲著,用手舀水澆她的腳麵,“你現在美著不保暖,等老了全身都是病。”

阮靈芝:“有這麼咒自己女兒的嗎。”

“你還用我咒?”魯泓妹抬頭,“不看看你這副樣……”

因為魯泓妹是土生土長的舫城人,似乎舫城人都不愛睡鋼筋水泥的樓房,就愛躺檁是檁磚是磚的小院,所以至今她家還在朱門灰牆的坊巷裏。

阮靈芝上大學時背井離鄉,但所幸還有寒暑假,如今在快節奏的都市工作,隻有逢年過節能回來與家人團聚。

春運的火車行駛了十三個鍾頭,阮靈芝在彌漫泡麵味,混合臭襪子味的環境中,受著小孩兒的啼哭聲、粗重的呼嚕聲折磨,平安到達車站。

從計程車下來,她看著一路都是自己再熟悉不過的巷弄,倍感思念。

結果也不知哪是誰往她家院門前潑水,在寒天下迅速結成薄冰,阮靈芝沒留神滑了一跤,倒把手摔折了。

魯泓妹:“回來過個年,在家門口整一出五體投地。”

阮靈芝一隻胳膊吊在胸前,直起腰辯駁,“我是給全家老少行大禮呢。”

“喲嗬,苦了你這片丹心啊。”

阮靈芝雙腳浸在熱水中,骨頭都軟了,像浸在整個舫城的冬天裏。

魯泓妹撐著膝蓋站起身,看阮靈芝這會兒安靜的閉上眼睛,回來路上奔波,又去了趟診所是怪折騰。

“趕在大年前折了手……”魯泓妹拿椅背上的毛巾擦了擦手,搖頭說,“你姥瞧見了,又得說上三天。”

阮靈芝的姥姥當年是她姥爺的童養媳,沒有什麼文化基礎,總覺得小姑娘念書是白費勁,在家學煮飯燒菜,洗衣縫被就夠了。

最要命的是,她姥姥太迷信,成天吉利不吉利的掛在嘴邊,儼然走火入魔的狀態。

想到這些,阮靈芝皺眉,“姥姥思想太封建了。”

魯泓妹:“她就是老人家,你要她多新潮,上房翻跟鬥?”

阮靈芝感到莫名的笑,“翻跟頭哪兒新潮了?”

魯泓妹振振有詞,“我看街上些個小孩兒,不都在那翻著呢。”

她想了想,又說,“還有你弟,大冷天就在那屋前戴個耳機,直抽抽腿。”

“非說,媽你不知道,這叫鬼步。”魯泓妹學著稚氣的口吻,把阮靈芝逗樂了。

魯泓妹:“我能不知道嘛,你二大爺也會。”

阮靈芝驚喜道,“二大爺行啊,老當益壯。”

魯泓妹一臉嫌棄說,“啥呀,你二大爺羊癲瘋。”

阮靈芝笑過之後,突然問道,“說到我弟,他人呢?”

魯泓妹:“一早就和他那群同學去玩了,我讓他記著晚飯前回來,都這個點了還不見人,回來我抽他。”

阮靈芝望向蒙了層霜霧的窗,她坐在溫暖如春的屋裏,一點也感覺不到屋外的雪,在望不到邊的夜幕中無聲地落下。

雪已經停了。

魯泓妹在廚房顧著灶台上燉的老鴨湯,阮靈芝把碗筷擺在飯桌上,而飯桌正對著門,門上嵌著玻璃,前頭厚簾布卷在旁邊。

阮靈芝目光抬了抬,穿著羽絨服的少年像隻兔子般躥進院中,仿佛聽見他咯嚓咯嚓地踩著積雪小跑過來。

他進門後急匆匆地抓下線帽,脫去羽絨服扔在衣架上,少年青澀的臉此刻凍得白紅分明,像戲台上俊俏的小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