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幺放下滿手的小紙片,直起上身算是見了禮。
蘇子誠也不用李小幺讓,徑直坐到榻上,淡月急忙倒了茶送上來,蘇子誠接過一飲而盡。
李小幺將攤了滿幾的紙片攏進匣子裏,轉頭吩咐道:“趕緊傳飯吧。”
淡月答應了,一麵讓人傳話,一麵帶著小丫頭端了熱水進來,侍候著蘇子誠淨麵淨手,李小幺跳下榻,轉進後麵淨房洗了手臉。
兩人吃了飯,蘇子誠揮手屏退屋裏的丫頭婆子,往後靠的舒服了,笑著說道:“定在大後天奪關,先奪韓城。”
李小幺看著眼睛亮著光興奮不已的蘇子誠,想問又咽了下去,一來她也不懂,二來,這等機密,不知道最好,李小幺心思微轉,笑道:“長遠這一趟做的不錯,遞了不少有用的信兒回來。”
“什麼信兒?”蘇子誠忙坐下身子問道。
“你看看,這些都是,自從大皇子和吳太後開戰以來,揚州、楚州等處坊間議論最多的,就是這戰事,傳說池州府軍曾搶空過一座縣城,還有這張,說太平府軍半夜摸進村子抓夫抓丁,還有這個……”
“這有什麼用?”蘇子誠有些莫名其妙。
李小幺瞥了他一眼解釋道:“你不是說吳太後和大皇子都不是蠢人,你取了淮南路就卡住了吳地要害,他們兩家說不定會聯手取回淮南路,咱們取下淮南路,安穩民心就是重中之重,若民心不穩,就是腹背受敵,是不是這樣?”
蘇子誠連連點著頭,若有所思的掂著紙片正要說話,李小幺接著說道:“要盡快安穩民心,隻好取取巧,收症下藥,你看,淮南路的民心就是怕人被抓,財被搶!”
“這容易!還是你想的周到!”蘇子誠反應極快,滿臉笑容的坐直身子,揚聲叫了東平進來吩咐道:“傳令各軍,入淮南路殺人者抵,劫財者斬!與民須秋毫無犯!”
東平幹脆的答應了正要出去。
李小幺忙拉了拉蘇子誠,低聲道:“還有!讓人寫好揭帖,言明大軍與民秋毫無犯,所過之處都帖上,百姓知道了才能讓能安心,還有!”
李小幺話沒說出來,先笑得眼睛彎成了一線:“若借宿,不得入戶,行前還要給主人家淨掃門戶,清水滿缸。”
蘇子誠大笑出聲:“這也太……,吩咐下去,大軍過處,以爺的名義詔告鄉民,誥書寫好先拿給姑娘看看。”
東平答應了退出去。
蘇子誠看著李小幺笑道:“你說的清水滿缸,倒不必用。”
李小幺看著蘇子誠,似笑非笑,“反正也不費什麼事,惠而不費的事麼。”
……………………
臨戰前幾天,蘇子誠和李小幺都忙得片刻不閑,一個忙著要打破前麵那些城,一個忙著準備收拾打破後的殘局。
這天子時,李小幺裹著厚厚的鬥篷騎在馬上,跟在蘇子誠後麵,在明珠等親衛及虎翼軍的團團護衛下,在黑漆漆的夜色中,出了湧城關。
臨近月末,卻是晴天,細細的彎月隱在滿天星芒中,昏暗的星光下,黑衣黑甲、安靜迅速的如同鬼魅般的眾人疾奔出了關,往韓城關口方向奔行了不到兩刻鍾,隊伍右轉,衝上了一處高崗,這裏是韓城到湧城關之間少有的幾處高地之一。
李小幺勒住馬,緊挨著蘇子誠站定。
星光下,蘇子誠沒穿甲,一件黑色圓領窄袖衫,眼睛閃著亮光,用馬鞭指著前麵隱約可見的高大城牆笑道:“平旦後,咱們就能進城了。”
李小幺緊張的吸了口氣,低聲問道:“等會兒,就這麼衝上去?”
蘇子誠悶聲笑起來:“這頭一戰一定要打出士氣,打的吳軍聞風喪膽,用的可全是虎威軍,就這麼衝上去,我可舍不得。”
李小幺瞥了他一眼。
蘇子誠轉頭看了東平一眼,東平做了手勢,蘇子誠點了點頭,轉頭和李小幺笑道:“還有半刻鍾,韓城往西皆有重兵守著,可往東,綿延五六百裏都是高山深壑,離這裏將近四百多裏處,山間有條小道通往吳地,當年大哥在這裏守關的時候讓人探查出來的,一直暗中派人看著,就備著今天這樣的機會。”
“你讓人從那條小路進入吳地,從韓城腹地偷襲打開關門?”李小幺立刻聽明白了。
蘇子誠讚賞的笑道:“你果然一聽就明白了。這是這一戰最重要的點,也是淮南路一戰的頭功,從昨天落黑起,要奔襲四百裏,稍有差池……”蘇子誠斷在這裏,不再往下說了。
李小幺輕輕打了個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