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溫暖如春,蘇子誠輕手輕腳的將李小幺放到榻上,退後幾步呆看了一會兒,轉身往外出去。
魏水生站在垂花門下,並沒有跟進內院,見蘇子誠出來,忙長揖到底謝道:“小幺性子頑劣胡鬧,多謝王爺送她回來。”
“嗯,明天,等她酒醒了……我明天過來再和她說吧,李宗梁幾個什麼時候回來?”蘇子誠抬手示意魏水生不必多禮。
魏水生忙陪笑答道:“說是後天一早就能回到開平府。”
“嗯,你成親的事,要是少什麼東西,或是缺人手,到我府上說一聲。”蘇子誠幹巴巴的關心了一句。
魏水生忙躬身謝過,蘇子誠背著手站著,一時不知道再說什麼好。
魏水生帶著笑垂手站著也不說話。
蘇子誠轉身盯著燈火通明的正屋看了一會兒,扭回頭看著魏水生道:“我明天再過來看她。”
魏水生微微躬下身子,讓過蘇子誠,一路將他送到大門口,看著蘇子誠上了馬,在眾小廝、護衛的簇擁下打馬而去,才皺著眉頭轉進大門,示意門房栓了門,呆站了片刻,重又去了半畝園,讓人叫了淡月出來,細細問清楚了蘇子誠送李小幺回來的前前後後,這才長長鬆了口氣,回去歇下了。
李小幺在半畝園窩了一天,哪也沒去。
隔天一大早,李宗梁等人就進了開平府。
李小幺和魏水生直迎到二門外,大門口一時熱鬧無比,李宗梁跳下馬,往後麵車上扶了範先生下來,李二槐還沒跳下馬就開始東張西望,李小幺一邊笑一邊高聲道:“二槐哥別找了,張大姐她們在水生哥的新宅子裏忙著呢。”
李二槐一張臉曬得漆黑,也看不出臉紅沒紅,將韁繩扔給小廝,先衝魏水生拱了拱手:“恭喜二哥!”再轉過身,伸手捏了捏李小幺的肩膀甕聲道:“小幺咋還瘦這樣?!”
李小幺忙拍開他的手:“你手這麼重!肩膀讓你捏壞了!”
說話間,李宗貴跳過來和魏水生見了禮,擠過來看著李小幺笑道:“小幺氣色還行。”
張鐵木、薑順才、程旺和魏水生見了禮,又長揖到底給李小幺見了禮,大門口擠擠挨挨成一團,李小幺趕緊讓著眾人進去。
這幾天,柳樹胡同和新宅那邊,過來送賀禮的簡直沒個空閑的時候,這一群人在大門口再耽擱一會兒,外頭送賀禮就得排長隊了。
李小幺讓進眾人,跳下台階,幾步過去,和李宗梁一起扶著範先生往大門進去。
眾在正堂落了座,圍著魏水生隔天婚禮的事,和堆了滿院子的賀禮說了一會兒閑話,李小幺就笑著打發李二槐、張鐵木和薑順才幾個成了家的趕緊回去一趟,明天一早都還要過來幫忙,又讓人帶程旺下去沐浴歇息。
李宗梁等人喝了幾杯茶,也忙著回去沐浴洗漱,日夜不停的趕了幾天路,都是一身汗臭。
李小幺和魏水生在正堂喝茶說著閑話,等著眾人沐浴出來,不大會兒,範先生換了身淺灰夏布長衫出來,李小幺和魏水生忙下了台階接他上來,讓著他在上首坐了。
範先生看起來清瘦蒼老了許多,眼神卻安靜的仿若沒有人跡的深井寒潭。
李小幺微微有些楞神的看著範先生。
範先生接過魏水生遞過的茶,喝了一口微笑道:“小幺不用給我收拾住處,我和潤文一處住一兩晚就行,辦完潤文的喜事,我想到城外煙雲寺長住修行。”
“先生怎麼這麼說!”魏水生嚇了一跳。
範先生動作舒緩的放下杯子,轉頭看著兩人笑道:“這不是一年兩年的想頭了,從我辭官回鄉起,就一直存了這樣的念頭,從前一直這樣那樣的事絆著,不得自由,如今一件件也都了了。”
範先生停了片刻,似有似無的歎了口氣,接著說道:“也就是今冬明春,你大哥再成了親,我就再無掛礙,明年春天,我想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天下勝景,會一會古刹高僧,這才是遂了我的素日心願。”
李小幺默然而傷感的看著範先生,歎了口氣,也不多勸,隻笑著應道:“先生要雲遊,就沿著淮南路一路南下吧,喜歡走到哪裏就走到哪裏,吳地一時半會的不會太平。”
“嗯,”範先生點頭應了。
李小幺沉默片刻,範先生看看著她,溫和的說道:“人各有福,你我都不必操心太過。”李小幺眼裏酸酸的,忙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