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告訴夫人,先托街坊鄰居,找一處合適的獨門小院,隻要她覺得合適,就先租下來。”岑國璋細細地叮囑道。
現在住的那個破院子,根本配不上自家的娘子。玉娘美如天仙,放在那個圍牆隻有人肩高,院門稍微用點力就會倒的地方,如何能放心啊?
有了條件,必須要趕緊改正。
“四老爺,小的姑父是房屋牙人,城西那片很熟。小的把銀子轉交給太太後,馬上就去找姑父商議。請他幫忙,肯定能幫四老爺找到一處合適的院子。”
“好,”岑國璋看了看這個十六七歲的小機靈鬼,“叫什麼名字?”
“小的叫王審綦,在兵房當快足。”
這快足就是通信員的意思,屬於基層辦事員,連吏都算不上。
“好,用心辦事去吧。”岑國璋拍了拍小夥子的肩膀,一臉我很看好你的神情。
“謝過四老爺。”欣喜的王審綦連忙作揖謝過。
岑國璋帶著宋公亮和楊井水,來到縣衙最偏僻的去處,大牢。晁獄頭帶著幾個手下,在大牢門前相迎。
雖然同在縣衙,但是這裏獨處一隅,衙門的人能不來都盡量不來,怕沾了晦氣。所以說,這裏等於另一片天地,而晁獄頭是這裏的主宰。
在他們的帶領下,岑國璋走進牢獄大門,迎麵而來就是一股刺鼻的味道。
潮濕發黴、尿騷屎臭、汗餿腐漚,還有其它幾種叫不出名的臭味,混合在一起。就像這大牢深處的黑暗,把你包圍,然後侵蝕著你。
“四老爺,這大牢陰暗潮濕,犯人們又不講究,長年累月,就成了這個味道。屬下叫人撒了石灰,點了艾草,還是沒用。”晁獄頭陪著小心說道。
“唉,這麼惡劣的環境,真是辛苦晁獄頭和諸位弟兄們了。”
岑國璋的話讓晁獄頭和他的手下一愣。以前也有知縣、縣丞、主簿和典史,來過牢獄巡視,除了一臉嫌棄,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他們雖然知道這句話,可能隻是岑國璋順口一說,但聽在耳朵裏,就是讓人心暖。這位典史,真的與其他老爺們不一樣。
“老晁,我這次來,兩件事,一件公事,一件私事。”
“四老爺盡管說來,公事私事,小的們都當自己事辦了。”晁獄頭也是會來事的人,聽到頂頭上司典史大人,把私事這個詞都說出來了,知道是當自己人看待了,當即大包大攬道。
“哈哈,有老晁你這句話,我心裏就踏實了。”岑國璋哈哈大笑道。
看著一臉豪爽的岑國璋,陪著笑臉的晁獄頭心裏是百感交集。
這新典史,看上去二十歲不到,年輕得緊。可是說話辦事,卻比一般人都要老練,十足的老江湖。跟以前傳說的那個刑房麵團截然不同。
看來這讀書人,跟我們這些粗人不同,太TMD能裝了。
“好,我們先公後私。老晁,把那個俞夏生請來。”岑國璋在獄頭房裏一坐,開口道。
不一會,俞夏生被架著來,他披頭散發,滿臉汙跡,衣衫破爛,大腿和屁股包著白布,應該是看了郎中,用了藥。
“俞夏生,這是縣衙四老爺。”晁獄頭在一旁說道。
“小的見過大老爺,小的冤枉,小的冤枉。”俞夏生猛地跪在地上,隻管磕頭哀嚎著。
“起來吧,韓尚書府上的案子,被本官破了,你是無辜的。”
聽了岑國璋的話,俞夏生猛地抬起頭,眼睛瞪得幾乎要裂開,嘴唇在猛烈地顫抖。好一會,他才咧開嘴,仰首向天,想笑又哭,是哭卻笑,鼻涕淚水在臉上齊流。麵目猙獰,像是在嘶嚎,可喉嚨裏卻發不出聲來。
好一會,坐在地上的俞夏生,才發出哭聲來,幽幽戚戚,帶著無盡的委屈,像沉冤得雪的怨魂,飄蕩在這陰森的縣衙大牢裏。
岑國璋看著這一幕,悲憫之餘多了份欣慰。
如果沒有自己的亂入,俞夏生最後的下場,就是在知縣的默許下,作為韓尚書府殺狗案的凶犯被交出去。
韓尚書府上的狗,比一般草民還要高貴。外人敢殺了它,還意圖剝皮,實在是罪大惡極。
私闖宅院、盜竊、意圖不軌等多項罪名,將扣在俞夏生的頭上,嚴加治罪。最後的下場,多半是家破人亡。
在自己的幹預下,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他能夠從這陰森可怖的大牢裏走出去。或許,這就是自己來到這裏的意義之一吧。
“老宋,你陪俞夏生去刑房辦結書,再去戶房領一百六十兩銀子的賠償,妥當了叫人送他回家去。”岑國璋交代道。
“是,四老爺。”
“好了,公事辦完,也該顧一顧私事。”岑國璋長吐了一口氣,“老晁,侯三關在哪裏,本官要親自探望下這位老鄰居。”
“在這邊,四老爺請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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