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雙財案件一經公布,整個富口縣都轟動了。街頭巷尾,酒樓茶館,接連好幾個月都在傳說這件案子。
想不到世上還有這麼歹毒的婦人,想出這麼歹毒的行凶手段,暗害親夫。幸好陳雙財不甘蒙冤,在陰間四處告狀,終於得江神龍王開恩,托夢給本縣的岑典史,讓他去審案。
岑典史還真是岑青天,這麼一件離奇的案件,居然真被他審斷出來。主凶、同犯、從犯,還有稀裏糊塗被利用的傻蛋,全部被揪了出來。整個案件斷得明明白白,所有案犯都認罪招供,簽字畫押。
這不是青天,什麼是青天?
這件案子造成的兩個後果,一是南湖鎮的“寧江王江神廟”香火更茂盛。沿江各州縣的百姓,聽到江神龍王顯了神跡,降了神諭,為冤死者洗冤昭雪。蜂擁而至,差點把門檻都擠破了。
隨著案件越傳越遠,豫章南邊各州縣,還有江夏、江淮不靠江邊的諸多州縣的百姓也千裏迢迢跑來,向江神龍王奉上香火功過錢,贖罪許願。
嘴都樂歪的廟祝托人給岑典史帶來一件開過光的法器,龍王雕像腰間佩帶的寶劍。說是可以鎮宅,還能保佑他升官發財。至於隨送的六十六兩雪花銀子,則是廟祝的私人饋贈。
這廟祝不僅有朝廷的道士度牒,還拿著正九品官階俸祿,當然知道花花轎子人抬人。
六十六,這個數字吉利。看到廟祝這麼懂事,岑國璋投李報桃地回了一封信,在字裏行間暗示,以後還有什麼疑難案件,他會想辦法請出江神龍王的旗號來。
這是雙贏的合作模式。江神廟得名聲,得香火。岑國璋呢?可以得到江神廟的背書。以後再有什麼不方便直接亮出來的,比如心理分析、邏輯推理出來的線索,假借江神托夢,那效果就完全不同了。
第二個結果是岑國璋在附近幾個府縣名聲大噪。富口縣去其它縣走親戚做生意的,都會被人拉著打聽。你們縣那位岑典史岑青天,是不是長有三隻眼?是不是有一個玉枕頭,躺在上麵就可以去陰間審案?
城東韓府,韓苾拿著詳盡的卷宗抄件,細細看完後,默然了許久,才對身邊斟茶的吳七爺說道:“老七,看出岑益之的厲害所在了嗎?”
吳七爺優雅地端起茶杯,擺到韓苾跟前,搖搖頭說道:“老爺,小的不知。”
“這世上的人,沒有十全十美,做的事,也沒有毫無漏洞的。就算是岸貌道然的李浩,假清高的覃北鬥,也是一個好名,一個好享受。這就是他們為什麼喜歡在翰林院、都察院這些衙門裏打轉,還自詡清貴?”
韓苾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自問自答道:“因為他們知道自己,做實務官,腳踏實地做些實事,是完全做不來的。就算勉強去做,也是一地雞毛。”
吳七爺笑了,“老爺說得沒錯。那位當今士林領袖,被人尊稱為博瀾公的李浩。德煦二十年六月,豫章大水災,淹沒了六府三十一縣。他奉命來安撫萬民,賑濟災荒,還不是搞得一團槽,差點釀成民變。最後還是他的好友,王雲王大人以戶部郎中身份來豫章放糧,暗中幫他理清民政,才躲過那一劫。”
韓苾冷笑道:“就是這德性。所以這些家夥才更願意待在翰林院、都察院,動動筆,張張嘴,找毛病,尋漏洞,各個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不說這些事了。我的意思就是,隻要他們做官,避免不了要做事。隻要做過事,就必定有漏洞。這個岑益之,是抓漏洞的好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