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起來,坐著說話。今晚我不趕你們走。到時候去隔壁房間睡一晚就好。”岑國璋伸手虛扶道。
聽了岑國璋的話,秀菊秀梅對視一眼,緩緩起身,膽怯地在凳子上坐下。
等兩人緩緩定下神來,岑國璋好奇地問道:“我看秀梅的談吐,應該讀過書的,是好人家的女兒。可是聽秀菊說,她是上月才入行。所以我想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讓好人家的女兒進了這火坑。”
看到兩女遲疑不肯說,岑國璋繼續說道:“我育有一女,知道父母心思。天氣冷了,怕冷著她;時時記著,怕餓著了她。淘氣碰著塊油皮,都心痛不已。出去玩耍,被鄰家孩子輕輕撓了一下,都恨得不行。”
“秀梅即是好人家的女兒,肯定也是父母親費盡千辛萬苦才養到這麼大,若非遇到天大的難事,是不會看著女兒進這火坑的。”
聽到這裏,兩女淚如雨下,哭了一會,止住眼淚的秀菊看了一眼妹妹,含著眼淚稟告道。
“老爺不僅慈悲,還眼睛雪亮,都快趕上富口縣的岑青天,岑神斷。可惜我們安德縣百姓,不知造了什麼孽,沒有岑青天來做知縣不說,還偏偏攤上了熊知縣。”
岑國璋不做聲,安靜地聽秀菊繼續說著。
“秀梅原姓賀,在家裏都叫她水蓮。她家原本是本縣羅坊鎮白石子村的大戶,有一百多畝地,一間榨油坊,一間水磨房,在縣裏還有一間雜貨鋪子。雖然不敢說家財萬貫,也有數千吊錢財的家底。”
“水蓮隻有姐弟二人。父母視兩人為珍寶。水蓮五六歲時,就顯得很聰慧。水蓮父親便請來有學問的老先生做西席。不要說《烈女傳》、《孝經》,水蓮連四書五經都學過。”
聽到秀菊說到這裏,羅人傑的眼睛更是炯炯有神。岑國璋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
“年初時,熊知縣突然發了狠,說要肅清全縣的盜匪。但凡有盜匪,隻要被拿到縣衙,呈上證據,就是一頓板子,說是殺威棒。死不認賬的,熊知縣直接將疑犯罰去縣衙門外站著,說是什麼反省思過。”
“話是這麼說,那站刑卻是跟上了閻羅王的生死薄,長則五六天,短則一兩天,就會活活站死。”
秀菊說到這裏,秀梅在一旁渾身顫抖,跟打擺子一樣,看上害怕極了。
“這麼厲害?”
秀菊歎了口氣道,“到底怎麼個厲害法,小女子也不知道。隻是聽客人大爺們說,那站刑是熊老爺在前朝立枷的基礎上改進的。脖子套上枷鎖,再被架到一座木架上站著。枷鎖托在木架上,身子被拉直,雙腳勉強觸地,脖子被卡住。人犯晝夜站立,慢慢窒息而死。”
“如果家眷塞錢進去,衙役就會在人犯腳下墊點東西,或者允許你雇人用背托著人犯屁股,這樣能多活個幾天。衙役看人犯家裏有錢,出言勒索卻不給,他們就會悄悄把枷鎖墊高三寸,人犯雙腳離地,不一日就站死了。”
羅人傑看著越抖越厲害的秀梅,忍不住憤憤地說道:“這也太殘忍了吧。”
岑國璋看了他一眼,沉聲道:“這種刑罰屬於示眾懲戒,在律例裏比打板子還要輕。打板子打死人了,還要稟告上司,小心吃個用刑過嚴的處分。枷鎖站刑,站死了人,隻能說人犯身體虛弱,或者當街示眾,氣惱之下,羞愧而死,都不用稟告上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