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玲離開溫州後,同年四月,胡蘭成也離開溫州去了諸暨,此後整整八個月,他便躲在斯家樓上,寫那本《武漢記》。其間,兩人又通過幾封信,胡蘭成的情況也漸漸好轉,難免又在給愛玲的信裏流露出一些得意之色來,而愛玲越發覺得眼前這個男人陌生遙遠了。
一九四四年底,胡蘭成取道上海前往溫州,到愛玲處住一宿,是晚,他將範秀美之事據實告訴了愛玲,兩人發生了相識以來最激烈的一次爭吵,也是最後一次。吵後兩人分房而居。夜半,愛玲到胡蘭成房間,望著睡夢中的胡蘭成,輕輕喊著:“蘭成……”淚流滿麵。
一句“蘭成”柔腸百轉,愛恨皆在其中,可那個熟睡的男人,再也不會懂得了。
第二天一大早,愛玲再起床時,已是人去樓空,胡蘭成連最後一個道別都沒給她,他終是一點點將她推到絕情穀的邊崖上來。
一九四七年六月十日,胡蘭成收到愛玲寄給他的最後一封信。這個一向對女人多情自負的男人,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對他用情至深的愛玲有一天也會給他寫這樣的信來:
我已經不喜歡你了,你是早已不喜歡我了的。這次的決心,我是經過一年半的長時間考慮的,彼以唯時以小吉故,不欲增加你的困難。你不要來尋我,即或寫信來,我亦是不看的了。
因為懂得,所以慈悲。愛有多深,慈悲就有多深,這樣的慈悲背後,該是怎樣的隱忍與成全。有一種愛,叫生死相守:你不棄,我不離,風雨相伴,攜手白頭。那樣的愛情,應是愛玲渴望的,亦是她願意擔負的,可惜她沒有遇到。那麼便放手,放了對方,亦放了自己。從小到大,被命運驅趕前行,那是愛玲第一次主動地把握什麼——竟是心痛難當的放棄。
一段曾經的傾城之戀,終還是飄逝於情天恨海之中。
在愛玲最後的信中,她又附了自己新電影劇本《不了情》《太太萬歲》的稿費三十萬元,那是她當時的全部收入。
便是世間情癡如愛玲者,還能有幾人?如此情癡卻用錯了對象,怎能不讓人心疼唏噓。
對於愛玲的選擇,胡蘭成自然不能接受,但也並不覺得太過惋惜。象征性地草擬一篇措辭華麗的信,讓炎櫻捎給愛玲。愛玲不理,他亦並不太傷心。
胡蘭成在範秀美之後,又同幾個女人有過感情,晚年定居日本,與他終老相守的女人是佘愛珍,這個女人與張愛玲的傳奇人生相比,絲毫也不遜色,她曾是上海灘黑幫老大吳四寶的壓寨夫人,曾是上海灘的大姐大。
愛玲移居美國後,因為工作需要曾經通過胡蘭成的日本朋友池田向他借《戰難和亦不易》《文明的傳統》兩本書,那次,她隻客氣地寫了一句“是否能借數月做參考”,再無其他,她相信胡蘭成會識得她的字跡。一月之內,胡蘭成的信就回來了,信裏先說明沒那兩本書,又告訴愛玲《今生今世》即將付印,信裏還夾了一張近照。此後,胡蘭成又接連給愛玲數封信,信中懷舊之情溢於言表。但愛玲收到他寄來的新書《今生今世》後卻是大失所望:在那裏,她不過眾花草中平平常常的一位,看上去倒像一位委曲求全的妾,而他的那份得意之情又令她憤怒。
愛玲離開溫州後,同年四月,胡蘭成也離開溫州去了諸暨,此後整整八個月,他便躲在斯家樓上,寫那本《武漢記》。其間,兩人又通過幾封信,胡蘭成的情況也漸漸好轉,難免又在給愛玲的信裏流露出一些得意之色來,而愛玲越發覺得眼前這個男人陌生遙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