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及於此,我的影像,就在鏡子中呈現了出來。
“哥?”明月楞了一下。
她是看見我了。
我心裏一酸,卻還是趕緊地把中指放在了嘴唇的位置:噓,別那麼大聲,咱們悄悄的說,要不,去你的房間裏聊聊天?
“好啊好啊。”明月轉過頭,卻發現看不見我,她驚慌地又看了一下鏡子,才大大地鬆了口氣:“哥,怎麼在鏡子裏才能看得見你呢?”
我默然了一下,才說:我不知道,先回房間,好嗎?
“那我要不要把這塊鏡子拆下來?”
我說不用了,隻要你房間裏有鏡子就行。
走進了明月的房間,我讓她反鎖上門了以後,我才站在她的梳妝台對麵,靜靜地看著她。
其實我不知道說什麼,我在等她開口。
“哥,我好想你啊,這些日子你都到哪裏去了?”明月天真的問。
我暗自歎了口氣,擠出了笑臉,說:哥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有空了,這不回來看你了嗎?
“哦,原來是這樣,那麼你還要不要去?”
“去吧。”
“哥,你怎麼不從鏡子裏出來呢?”
“......在鏡子裏好,這樣我們就可以麵對麵的聊天了,不是嗎?”
“嗯,好像是這個理。”
不過我還是現出了身形。
我大概明白了,這很可能是因為我的問題,明月的精神上才出了問題,可是如今我已死了,也沒什麼辦法可以想。
“哥,要不咱們看娃娃去吧?”
我愣了愣,說:什麼娃娃?
我以為明月說的娃娃,是一些女孩子的玩具,比如布娃娃什麼的。可是當她把我帶到我媽的房間裏的時候,我徹底傻掉了。
還真是一個娃娃!
這是一個大約一周歲的嬰兒,他正在熟睡著,而據我所知,我家沒有什麼小孩啊?難道?
我猛然轉向了明月,問:這娃娃,是不是你的?你嫁人了?
在這種情況下,怪不得我這麼想。不管在農村還是城市,如果家裏有個傻姑娘,年紀到了,好歹也是要將她給嫁出去的。
“不是不是,這是咱媽的娃娃,媽讓我叫娃娃做弟弟,可是我那麼大,能做他的阿姨了。”
我的腦海一片轟鳴。
這娃兒是我媽生下來的?我感覺自己的腦袋似乎有些不夠用。
就在這時,可能是明月的說話聲驚醒了這小娃兒,他睜開眼睛,哇的一聲就哭了。
“哦,不哭不哭,我帶你找媽去。”明月很是小心地將娃兒抱起,然後走了出去。
我傻愣愣地跟著,等到明月把娃兒交給我媽,而我媽叫喚娃兒的名字我才算是徹底明白了過來。
這娃兒的名字叫做李念陽。
念陽,念陽,這是懷念我的意思嗎?我想應該是的。
當一個人一無所有的時候,每一頓吃鹹菜白粥,也是香噴噴的,可是一個千萬富翁在某天破產了,他卻要去自殺,為什麼?他接受不了這種生活。
換做我爸媽這種情況也是如此,四十來歲,嚴格上來說,其實也不太老。
我爸媽雖然是農民,思想方麵卻是很開明。如果他們從來沒有生過我這個兒子的話,那麼他們這輩子沒有兒子都無所謂。然而他們曾經有一個,卻是死掉了,他們再生一個,那也很在理。
如此,或許才能抹平一點喪子之痛。
突然,我笑了,因為我不再為自己的死而傷悲,因為,我擺脫了心中一直都放不下的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