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霜月,火炬冉冉,來回走動的侍衛影子拉長向裏投。
一整日,發生了這麼多事,小皇帝的麵卻始終未曾見著,多半是被相國給拘了,她懂。
十四盤坐在草席堆裏,幽潮的獄間將她整個手腳凍的青紫,特別是一張臉,涔白異常。
從這裏仰著腦袋望去,穿過漆黑的牢房,一輪寒月過了角度邁得太高,隻餘下一些殘影將鐵窗打亮。
沉著臉,有所思。
倫理說,在沒有徹底定罪以前,憑長公主的身份,是不可能會麵臨這樣的待遇,莫說是長公主了,但凡是個皇親貴胄也絕不會住進這樣的牢房,還派重兵把守。
白日那會,相國見了她什麼也沒問,也什麼都沒說,就這麼上下將她細看一遍,便有人給她直接帶去問刑了,然後投了這間牢。
似乎早在她去以前,相黨就已經給她定了罪,否則,又怎會如此待她,不看僧麵看佛麵,便是為著肚裏的孩子,也不該不由分手就對她施以重刑!
陰暗潮濕的牢房裏頭,連個被褥都沒有,除了一堆酸臭的茅草,真是一貧如洗。
就拿茅草來說,草麵的上一層是新添,可底下的卻不知多久沒有清理過了。什麼富貴人家旁的不說,便是尋常個人給關到了裏頭住一住,錚錚漢子都要碰得一身寒氣,更別提裏頭前個住著的是不是患有什麼傳染的病症,明顯沒殺過毒清理過,就這麼送給了她,本朝唯一一位在朝的公主!
施刑過後,連個大夫都吝予,就這麼往裏頭一扔,真是巴之不得她橫死監牢!
一隻冰涼的手微微動了動,輕輕抵著小腹,那腹中傳來的陣陣劇痛,是她一直在隱忍的。
幾隻老鼠肆無忌憚的從她麵前橫穿過去,直奔不遠處剛給她姍姍來遲端來的一碗半點葷腥不見的冷菜飯,主人沒動,它幾個沒三兩呼吸,就將飯菜消滅了個幹淨徹底,叫人下意識的以為,這牢裏十天半月見不著一回吃食,這才把老鼠們給餓成了這副模樣。
有隻膽肥的,賊亮著眼朝十四看來,那眼神可不像尋常街道碰見的鼠輩,更像野獸,盯著獵物,似乎早吃慣了人肉一般,此時在打她主意,或許是想盯著她什麼時候睡個昏昏沉沉,好下口,從而一動不動,就守在那,將她直盯。
腹中鎮痛相較之前是緩解了不少,卻也讓她這一身筋骨毫無氣力。
剛換了崗又轉進來巡邏的守衛路過,望了她一眼,便邊走邊竊語起來,中心思想的大概與十四滿腦子盤旋的都差不多,都是想不透天之驕女怎麼會淪落到這樣的地步?
其中一個護衛總結,不就是殺了一個小國來使嘛,有什麼大不了的。
同行附和。
小小吏兵都能當著長公主的麵議貴,可見在他們心中都覺得,這位長公主可沒有翻身的明日了,也是,人送來時血淋淋的,都不管個大夫,甚至連口飯也不給交代,還是當中有個稍微有點良知的看不慣,偷偷抬了一碗過去。
她可是本朝唯一一位長公主,皇帝陛下唯一的近親!
這樣的境地,憑白叫人不會懷疑,明日一大早,長公主就得吃斷頭飯,上斷頭台!
荒唐極了。
陣陣的暈眩襲來,她卻不能妥協睡去,別說麵前有虎視眈眈盯著她的牢鼠,就在明日指不定就有無法挽回的死局等候著她!
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
如果僅僅是事發她可以當作是運氣背,巧合,那麼接下來自己麵臨的待遇就太不符合常理了。
她想了想,包括那個神秘的信箋,也包括平日裏遇見的人,許久都還是理不出思緒來。
相國為什麼要這麼做?
即便她的罪做實了,對於相國而言不就是個小娃娃毫無威脅力,除非真有人為了除掉她,憑白借她一大批人力物力的資源,讓這個孤立無援的小傀儡瞬間升級成為一個稍不留意足以撼動王朝的野心家?
除了這一種可能,相國真的沒有理由這麼待她。
這一點是十四一開始不願意去考慮的,無它,因為一旦升級到這種程度,那麼背後付出這麼大代價的人於她而言,謂之死敵不足為過。
隻有死敵,方才恨不得一擊必殺,永不叫她翻身。
外傳與原著反複在腦海裏翻來覆去,她想找一找究竟誰有動機,誰有那個可能性,可越想她越覺得這團麻花越叫人覺得複雜。
且先說有實力的不具備這個動機點,而具備這個動機點的,又恰好活在上京的卻又找不出一個來。
想不透也必須要想透,隻有想透了,才能見招拆招,但凡有一線生機,皆不能放過!
主神近來待她的態度本就不友善,倘若她任務執行失敗,給了主神一個懲罰她的借口,她不敢想象自己將會失去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