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菁回到包廂是在半小時後,在此之前韓冰已經先行回去。
她剛剛坐下,莫北就笑著低聲說:“去趟洗手間要半小時?還拎著寶貝手機?”
江南也在一邊附和,笑眯眯的模樣像是臨時披上羊皮的大灰狼:“乖菁菁,你是不是跟哪個男孩子談戀愛了?”
韓菁兀自沉著臉吸果汁,他倆的話一概不理會。
江南愈挫愈勇再接再厲,拍拍自己的胸口:“隻要不影響學習,戀愛那是沒關係的。你莫北小叔叔早八百年前就一打女友了。他要是不同意,我來給你做主。”
韓菁的果汁立刻嗆了出來,抽過小毛巾捂住嘴巴一個勁地咳嗽,好不容易好些,眼睛一瞪,十分不滿:“你都是在說什麼呀?”
莫北一本正經地代為回答:“你江南哥哥最近腦子都被桃花打暈了,他現在不清醒。”
江南的目光在他倆身上繞了一圈,慢悠悠地說:“我說的有什麼不對麼?我那小外甥女今年才十四,身後追著跑的男生已經五六個了。菁菁這麼乖巧漂亮,有人追很正常的。隻要還保持現在年級前五十的成績不下滑,那就沒問題。”
莫北插話說:“沒問題你個鬼。別帶壞小孩子。”
江南嬉皮笑臉:“小孩子?菁菁今年都十八了。成年人。已經連早戀都不算了。馬上就要成一個懂事獨立明事理的大姑娘啦。”
沒想到這幾句話同時莫名詭異地招惹來麵前兩道陰沉目光,江南嘴角抽了抽,不問緣由立刻順溜改口:“當然,菁菁現在也很懂事獨立明事理,我想表達的隻不過是菁菁馬上會更懂事獨立明事理罷了。你們不要誤會。”
但他這句話對緩和氣氛沒有絲毫作用,兩個人依舊在很認真地等著他繼續解釋。江南用目光在莫北和韓菁之間接連暗示了幾回,還是沒得到任何諒解,於是重重地拍了拍額頭,手順著眼睛鼻子嘴巴一路頹廢滑下來,最後躲到一邊唉聲歎氣去了。
(二)
韓菁一晚上都沒有說幾句話。她心情低落,被韓冰那番話打擊得很沮喪,很猶豫,很難過。以至於在回家的路上,她一反常態,耷拉著眼皮自動自發地鑽進了副駕駛的位子。
莫北看著好笑,彎下腰去揪她的鼻子:“真罕見。你的意思是想要我開車嗎?”
但韓菁還沒有說話,韓冰的手臂就已經挽上了他的胳膊,笑意盈盈地說:“你晚上喝酒了,怎麼可以開車呢?江南他們已經離開了,我們也快上車走吧。”
莫北回頭看她一眼,又摸了摸韓菁的頭,最後幫她把車門關上,隨韓冰一起坐上後座。
回家的路上韓菁一直一聲不吭,但無法打住後麵的人關於她的對話。
莫北說:“過幾天菁菁的生日,今年想做些什麼呢?”
然後就是韓菁有氣無力的聲音:“今年不想過生日了。”
她一想到往年格外盛大又格外鋪張浪費的生日,再一想到今晚韓冰說過的話,頓時就沒了再舉辦的興致。
“怎麼?”
韓菁撐著下巴,有些無趣地看車窗外,隨便找了個理由,幽幽地回答他:“每年都過,沒新意了。”
莫北停頓片刻,忽然探過身去彈韓菁的額頭,嚇了她一跳,見他一副嘴角含笑的表情,立刻就變得張牙舞爪,像個被惹惱的小小獸,狠狠地摳他的手背。
“嗯,這才比較像你。” 莫北抽回手,捏了捏她的臉頰,“剛剛就跟像變了個人,丟了魂兒似的。什麼叫沒新意,去年是誰抱著我的脖子一直說‘呀小叔叔我太愛你了,你給了我好大一個驚喜’,前年又是誰蹦起來連話都說不連貫了,就隻顧著捂住嘴巴在那邊‘哇哇哇哇哇’?”
莫北把韓菁嬌氣的聲音學得惟妙惟肖,聽得司機都在偷笑。韓菁臉如火燒,鼓著腮幫扯下他的手,越長越漂亮的眼睛怒視著他:“你才丟魂呢!我才沒那樣!”
莫北去揉她的頭,被韓菁一把摔開。莫北轉而去捏她的鼻尖,韓菁往後一仰,沒有穩住,在磕到車窗的前一刻,被莫北的手掌及時捂住了後腦勺。
兩人玩笑打鬧,又把韓冰晾在了一邊。
韓菁晚上難得的沒有睡好,一整夜都在咀嚼韓冰的那段話,把被單蒙在頭上翻來覆去。第二天起床時間比平時晚十分鍾,依舊還是沒精打采,下樓的時候看到莫北正在餐桌邊看報紙,韓冰挨在他身邊一起看,兩人還很有興致地在討論什麼。
韓菁沒再像往常那樣嘟起嘴巴,睫毛閃了閃,收起眼底所有情感,很平靜地坐到莫北的另一邊。
莫北收了報紙,摸了摸她的頭,清晨純粹的陽光斜射到韓菁的頭發上,使其更顯柔順亮澤。莫北眯了眯眼,嘴角勾了笑,手背撐住下巴,指尖順著頭發卷上她的發梢,捋直,再卷起,再捋直,最後再卷起。興趣突然就像韓菁習慣把玩他的手指一樣濃厚。
在韓菁接連打了兩個嗬欠後,莫北轉移了注意力,問:“昨晚沒有睡好嗎?”
韓菁把額頭埋在他的手心裏,聲音悶悶地不大清晰:“沒睡著。”
莫北輕笑一聲:“天塌下來也有你小叔叔和江南哥哥頂著,怎麼會睡不著?”
“就是睡不著。”
“為什麼?”莫北揪了揪她的耳垂,聲音很輕柔,低低地還帶出幾分誘惑,“告訴我吧?”
“……不想告訴你。”
看著這種越來越讓她不快的相處模式,韓冰輕輕吸了一口氣,順便也把到舌尖的話暫時壓下,在一邊無聲地吃早餐。
小公主顯然也是意興闌珊並且心不在焉,對話短小精悍不說,喝杯牛奶還不小心灑了出來,並且灑得身前都是。莫北反射性取出手帕替她擦拭,又在相隔十厘米的地方忽然頓了頓,轉而揚起手,喚來了女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