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菁看了以後啼笑皆非,連連稱呼他沈大廚,後又改口叫神廚。
沈炎在廚房裏折騰得辛苦,韓菁也很買賬,盡管沒有多大食欲,還是每個菜都吃掉一點,燉牛腩和土豆拔絲更是多次動筷。
席間很輕鬆。沈炎回顧起和韓菁一起遊覽歐洲列國時遇到的趣事,餐廳裏便時不時會有笑聲聽到。到飯尾的時候,沈炎起身去了臥室。片刻後他再出來的時候手裏多了一隻手工的陶瓷杯子。那隻杯子很眼熟,眼熟到韓菁覺得和十七歲那年他送給她的那一隻非常像,像到幾乎一模一樣。
“這就是那年我做的後來送給你的那一隻。”沈炎笑了笑,“是去從國內過來那次,去機場之前我去接你,從你的房間偷到了這裏。”
“……”
“這個杯子裏其實有個小玩意兒。”他微微眯起眼,用指腹最敏感的地方仔細按著杯身下半部分,片刻後突然用力,很快“哢嚓”輕微的聲音響起,紋著青花的杯身有個地方被按塌,露出裏麵一個狹窄的縫隙。
他把那個縫隙朝下晃了晃,片刻後真的倒出來一個小玩意兒。
是一隻三色金的三環鑲鑽戒指,每環都鑲滿細碎的鑽石,金白交錯,精雕細琢,即使在柔和的餐廳燈光下也依舊閃爍耀眼光芒。
韓菁望著那隻鑽戒,沒有動。
眼前的架勢一看便知下麵將要發生些什麼,她沒有喜悅和激動,但也不見得就很反感。隻是潛意識下依舊有些失措,總覺得這樣是否太早。不過她的臉龐一如既往的細膩柔和,嘴唇抿著,看不出任何情緒。
“莫先生說你有和我結婚的打算。但我覺得求婚這種事,應該我來做比較合適。”那隻戒指被他平托在掌心,美麗精致得讓人迷炫。他的聲音低沉,並且帶有極難得的溫柔,溫柔到近乎蠱惑,“這隻鑽戒不是很名貴,但是是用我那年暑假打工的全部薪水買下的。我想了一周,也不知道該怎麼求婚才合適。我知道你不喜歡太花哨,也不知道說些什麼話會打動你。”
“現在你也許覺得年紀還小,結婚的事還很遙遠。可對於我來說,我從沒有這麼渴望想要珍藏起一個人,這種渴望已經濃烈得我再也忍不住,想要開口求婚。” 他一瞬不瞬地望著她,聲音懇切到虔誠,“韓菁,你嫁給我好不好?”
韓菁從來沒有懷疑過沈炎的情感。
他看著她的時候通常眼神都很收斂,然而她即使是在離他十米遠的地方動一動,他也能在同一時間裏快速察覺。
那一晚沈炎眼底的情感就像是汪洋恣肆的大海,深邃而且浩瀚,情意不加掩飾。他一直都維持著手托戒指的姿勢,一直在等待她的回答,眼睛也沒有眨。他那張臉龐英俊,加上這樣的目光,即使是一個素昧平生的女生,這樣第一眼見到他,也許也要動心。
韓菁盯著那枚鑽戒,微微歪著頭,陷入沉思。良久之後視線終於慢慢轉回到他那張好看的麵孔上,聲音很沙啞,不過很清晰:“……好啊。”
她很平靜地說出來,沈炎卻像是受到了震動。一時口不能言,隻是定定地看著她。
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相信了她說的話,眼睛連閃了好幾下,動動唇,說:“……謝謝。”
他微微低頭,用微涼帶汗的手握住她的,把戒指一寸寸仔細套上去。
如果按照沈炎的本意,那他估計想當天求婚的下一秒就拉著韓菁去教堂。隻是考慮到韓菁腿傷未愈,他們的婚禮還是不得不定在當年冬天。
然而沒有預料到的是,等韓菁腿傷痊愈後,她卻又開始生病,病勢前所未有的凶猛,連帶婚期又不得不順延到次年春天。
幾乎兩個人都心照不宣地明白,她這回生病大半部分都是心理原因在作祟。高燒不退,食欲不振且嘔吐不止,頭疼得快要爆炸,一夜一夜地睡不著覺,韓菁幾乎以肉眼可以看得見的速度消瘦下去,就像是一片千瘡百孔的樹葉,仿佛稍稍錯開眼,就可能隨時會離開。然而她的態度又一如既往的強硬,沒有回旋餘地,沒人敢勸她看看醫生。
沈炎那天從外麵回來,輕敲臥室門而後推開,一眼掃過去,柔軟大床上躺著的人幾乎毫無生機。他的麵色陡然變白,快得近乎小跑過去,拍了拍她的臉,手指觸及到一點溫熱,才終於放下心來。
他的動靜不小,睡得再沉的人也能被吵醒,更何況是淺眠已成習慣的韓菁。她緩緩睜開眼,微皺著眉,聲音帶著久病不愈的沙啞:“怎麼了?”
沈炎握住她的手,兩個人甚至分不清誰比誰要更涼一些。他的眉頭蹙得很緊,聲音努力維持平穩:“韓菁,你吃點藥好不好?我請求你吃點藥好不好?”
他長這麼大,從未這樣開口求過人。他剛剛從外麵回來,連衣服也沒有來得及換就過來看她。此刻坐在她床邊,眼眸深邃,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憔悴,以及顯而易見的心疼。
韓菁抿著唇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說:“我又不會死。”
“但是我很害怕。”沈炎小心勸說,“你的病症很好治,醫生說不管是傳統療法或者是西方療法,隻要三四天就可以好。吃藥不會有什麼可怕的後果發生。給你調配的藥都不苦,都包著糖衣,或者有點兒酸甜。如果你還擔心,給你開的處方,你吃一劑我就跟你一塊兒吃一劑好不好?”
他靜了靜,又輕聲開口,就像是在自言自語:“我知道你不怕死,可我怕你死。你為什麼就是不肯吃藥呢?”
他拽過抱枕墊在坐起身的韓菁的後背,斂起眉眼,表情不複以往淡定。韓菁看看他,說的卻是無關的話:“我答應你求婚答應得很快,你是不是倒是覺得不安了?”
“……是。”沈炎很想否認,然而他在她的眼睛底下根本說不出假話,最後隻能低低承認,“我求婚的把握隻有一成。沒想過會中獎。”
“覺得我是因為賭氣?”見沈炎遲疑片刻後點頭,她睫毛也不動一下,又說,“那你還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