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乾嘉帝駕到,所有人皆起身跪拜。陛下徐徐坐定,亦表示此雖為國宴,亦同於家宴,如今天下太平,民生富庶,皇室亦感念眾臣工平素辛勞勤勉,望能與在座各位共襄盛舉,永葆大魏江山百代萬載。
眾臣聽罷,舉杯與皇帝同飲杯中酒。秦太嶽亦率眾臣對皇帝讚頌不已,並行朝拜大禮。朝拜結束,眾臣紛紛落座,宴席便告開始。
酒過三巡,忽聽太常寺卿越眾而出道,“秦國長公主敏慧仁孝,體恤臣工,堪為皇室表率,臣等感懷公主之德配天地,值此盛宴,願恭祝公主壽運綿長福德齊天,千歲千歲千千歲。”
他俯身下拜,眾臣也都紛紛起身,其中有即刻隨他拜倒於地的,也有左右張望一番隨眾跪倒的,一時之間,竟有多半數朝臣都拜服於地,對長公主行二跪六叩之大禮。
公主安靜的坐在位子上,神情恬淡,對朝臣的恭賀之舉恍若未聞。我留意到陛下的手在碰觸酒杯的一瞬凝滯了一下,而長公主卻麵露自得之色,儼然已在接受眾人參拜。
眾臣行禮完畢,陛下沉聲道,“卿等是以何禮參拜秦國公主?”
太常寺卿拱手道,“臣以為秦國長公主乃陛下嫡長女,故以東宮之禮參拜之。”
陛下凝神片刻,冷冷道,“朕尚未立儲,國朝此刻並無東宮。”
此時已有人越眾而出,恭敬道,“陛下春秋正盛,然為千秋萬代之基業,宜早日立儲,臣等恭請陛下早日立秦國公主為太女,以正國本。”
我細看說話之人,長身玉立挺拔俊秀,乃是大理寺少卿裴炎琦,因他曾是乾嘉三十六年的殿試三甲第三名,且多次出入內宮拜見陛下,所以我認得他。
陛下眉間微蹙,已有一絲怒容,森然道,“立儲之事,容後再議。但秦國公主此時並非儲君,以東宮之禮接受卿等參拜,是為僭越。這是你授意他們如此行事的麼?”最後一句話,卻是對著長公主而說的,陛下並沒轉頭看她,但語氣中責備之意甚為明顯。
此時眾臣已聽出陛下不悅,皆不再出聲。長公主滿臉惶惑的起身道,“兒臣,並不知道臣工們意做此舉,這,並非兒臣授意,兒臣對此一無所知。”
此時公主的眉間浮上一層焦慮擔憂之情,她起身下拜,對陛下懇切道,“陛下,臣工們乃自發而做此舉,大姐並不知情,請陛下明鑒。”
陛下輕輕撫著手中的玉光杯,眼中的寒光恍若九天玄月,“她並不知情,那便是群臣的意思了,看來這僭越之罪倒委屈她了。”
長公主此時站在原地異常尷尬,額頭上已有細細的汗珠冒出。我猜想她即便再不通庶務,也明白陛下已對她有了不滿和猜忌。她思索片刻,不得已隻好俯身拜倒,懇切請罪。
有片刻的沉默,皇帝並未叫起兩位公主。半晌,她揮揮手,對垂頭下拜的長公主道,“你今日操辦宴席,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此刻整個園中異常安靜,長公主聞言身子輕輕晃了一下,身旁的侍女急忙扶住了她。
我轉首望向公主,隻見一層清淺的笑意徐徐漫上她的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