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相見都很高興,我的笑意輕鬆了許多。孫澤淳因說好久未見我,趁此機會正好相談兩句,便說送我出去。於是我倆一壁走,一壁聊著。
我這個人原本話就不多,一路多聽孫澤淳絮絮地說起夏無庸如何斂錢,武英殿的差使如何沒勁,升遷也困難雲雲,又不忘打趣我道,“你是攀上高枝兒了,這輩子榮華富貴不愁,何時也搭救我一把,如今你是重華宮總管了,不如想個招兒把我也弄過去,我靠著你也發達一把如何?”
我知道他是個聰明人,懂得抓住機會,但我自覺不是個好的托付對象,隻能無奈道,“如有機會,我會向殿下推薦你,但不知結果如何,你也別抱太大希望。”我說的是真心話,隻是自己完全不知道何日才能實現。
他也不再刻意追問,隻好奇的問我,“你伺候二殿下可還順心?聽說她最是個冷麵冷心,外頭都叫她冷公主,她對你怎麼樣?”
他這樣問起,讓我想到第一天進重華宮時,公主曾對我的刁難,但我從未覺得公主難相處,想到她仿佛還有些溫暖之意,大約是因為她曾經救過我吧,我微笑道,“我不過是伺候的內侍,做好份內的事便好,殿下不需對我特別相待。”
“也未見得,你何必妄自菲薄呢,說不定你前途不可限量。”孫澤淳邊說著,此時我們已到內廷夾道,朝會剛剛散去,朝臣們無事便從午門出宮,有事才會進內廷再覲見皇帝。
夾道中偶有幾位大臣走過,孫澤淳一邊看著他們,一邊感歎道,“位極人臣,咱們這輩子是指望不上了。不過你要是走運的話,說不準將來會是個司禮監掌印,你在重華宮有沒有聽到什麼風聲?我聽夏無庸說都察院那幫老頭子又要重提立儲的事兒,你那位主子究竟勝算大不大?”
此時都禦史趙循正從門內往夾道中走,他是駙馬趙梓昂的父親,我以前曾遠遠的看見過他,知道他是誰,遂低聲對孫澤淳道,“慎言!這些事不是我們該議論的。”
孫澤淳背對著那扇門,未看見趙循,隻當此時無人便出言譏笑我未免太過小心。我垂首侍立於路邊,隱約看見趙循快步走來,往這邊看了幾眼,似有不滿之色,我忙拉住了孫澤淳,在趙循經過麵前的時候躬身行禮。
果然趙循在我麵前站定,出聲嗬斥道,“你二人在內廷重地嬉笑喧嘩,成何體統?”
我低頭聽了,忙恭敬一揖道,“大人教訓的是,是我等失禮了。”言畢,依舊保持了躬身的姿勢。
不想此刻卻剛好有一陣疾風刮來,夾道內本就窩風,風勢更是急猛,隻見趙循頭上的六梁冠被風一兜,隨即向後飛去。他急忙回身去撿,奈何年紀大了,腿腳已不便利,跑了兩下竟沒有撿到。
我抬頭見此情景,忙快步走上去,拾起六梁冠,又輕輕抖落了冠上沾的浮塵,這才雙手捧了,回身恭敬遞還給趙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