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朝百餘年來,內侍的地位已較立國時有了大幅提高,但也正因這個原因,前朝文官一直把內侍視為最大的敵人加以口誅筆伐,尤以江南文人集團為最,他們時常利用結社之際對內侍大加貶斥,甚至以作驚人之語侮辱謾罵內侍而聞名。
我並不是第一次聽這些言論,自然也不會太過掛懷。但那名學子話裏所提及幹政一事,卻是長久以來我心裏最大的疑惑。
如今我所處的位置讓我不知道究竟該安分的做一個皇家仆從管理好內廷,還是順應時勢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而究竟應該選擇哪一條路似乎也不是我自己能決定的。
這時有人起身向適才那名學子拱手,請教他姓名籍貫。一旁有人替他回道,“這是應天府這一屆的解元,說起他的名諱倒是有趣,正和督學李鬆年大人重名。當日唱名之時還有段故事呢。”
他在此處賣了個關子,得意的夾了一片鴨肉慢條斯理的嚼起來,引得旁人都大聲催促他快些說下去。他又飲了杯酒這才搖頭晃腦的開始說,“那日唱名之時,李督學見李兄名字與他一字不差,便笑言這般巧事,本官理當照顧,如此,我出一聯讓你來對,倘若能對上便算你中舉,倘若對不上那便隻好回去苦讀三年,下次再來吧。
之後李兄從容道,大人倘出言不悔,請出句。李督學於是緩緩念出上聯,藺相如,司馬相如,名相如,實不相如。但見李兄微一沉吟隨即道,魏無忌,長孫無忌,爾無忌,吾亦無忌。李督學登時撚須含笑不語,我等在旁也都為李兄才思敏捷所折服。”
這位李解元果然巧思,我亦心生佩服。阿升湊近了我,低聲道,“先生,這李鬆陽下聯似乎頗有諷刺之意,這人這麼狷狂,怎麼還能得中解元!?”
我一笑,“才高之人難免傲物,江南自古多才俊,如今又盛行狂生之道,這李解元的應對怕已是客氣的了。”
一時眾人都讚李鬆陽高才,忽聽角落裏一人沉聲道,“你們日日在此高談闊論,卻從不溫習,想必都胸有成竹誌在必得了?”
我循聲望去隻見一個年輕學子獨自一人坐在另一處角落裏,桌上隻放了一壺酒兩碟小菜,並無其他。他此言一出,既有多人反唇相譏問他為何他也在此閑坐,他卻不再答言。
李鬆陽許久未出聲,此時揚聲道,“我等皆是各省的頭名,來此際會自然胸有成竹,何用臨陣磨槍。且那許士廷還能出什麼刁鑽古怪的題目來不成,除非,他出一道含一百個人名的怪題來刁難我們。”言罷,眾人都笑了出來。
許士廷是本次會試的主考官之一,我聽他如此不忌諱的說出考官姓名,對師長疏無半分敬意,不禁也暗暗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