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何事新愁年年有(1 / 3)

冬至來臨前,宮中新進了一批各州府選上來的年輕宮女,為顯皇恩浩蕩體恤宮人,同時會準一批年滿二十五歲周歲的宮女出宮歸鄉。

阿升這些日子悶悶不樂,似有心事。我一再詢問他,他卻隻搖頭不語,自他少年時代起便鮮少有遇到不快之事又不肯告訴我的情形,我不禁納罕,直到看到司禮監報送的這一屆放出宮的宮女名單時,才明白過來。原來在尚衣局服役,叫樊依的宮女也在名單之列。

這些年,阿升已和樊依建立了一種頗為親密的關係,類似兄妹,又無話不談,他每每無事時便會去找樊依閑談互娛,很明顯他並不想失去這個密友,心裏一定很不舍她即將要出宮離去。

我有些躊躇,不知該不該提醒阿升,這是宮女到了年紀應享有的權利,除非她本人堅持要留在宮中服役。我暫時將那份名單按下未提,思索著找個機會,親自去問問樊依的想法。

一日傍晚,我去西暖閣中陪侍陛下。如今她已很少讓我親自奉茶,且暖閣中新來了幾個宮女還算伶俐,我便專注於為她念奏疏,讓她可以有時間一邊思考並稍加休憩。

“承乾宮和長春宮新進的宮女也都是你親自挑的?”批完奏疏,她問道。

“臣負責挑選養心殿和承乾宮的宮人。長春宮的人選交給了孫澤淳,他還算得公主的賞識。”

她立即聽出我的意思,“蘊宜還那麼不給你麵子?既如此,你就少管長春宮的事,若有事隻管來告訴我。”她此刻心情甚好,於是笑著埋怨我道,“行了,這會兒並沒旁人,就別臣來臣去的了,聽著累。”

我忙笑著答應了。正說著,一個臉生的宮女將新沏的女兒茶,裏麵加了些芡實紅棗,既消食養胃,又有助安睡。我看向那宮女,她年紀不過十三四歲的樣子,圓圓的臉龐,很幹淨俏皮。我隱約記得她好似叫做俞若容,一個很好聽的名字。

然而她好似還沒完全適應這項差事,半垂著頭端著茶盤,快走到書案邊時,忽然手一鬆,茶盤從手中滑落,上麵放的天青汝窯茶盞跌落在地,幸而地上鋪有有地錦倒未曾摔碎。

俞若容登時臉色煞白,驚慌的看了我一眼,迅速跪倒,一邊拾著茶盞,一邊向陛下連連告罪。

她此舉若要嚴究當算是禦前失儀,該罰俸或者受些責打端看陛下此刻的心情。陛下皺著眉已有些不悅,一時也沒有立即發落她,她大概越發覺得陛下正積蓄著怒氣,嚇得一徑默默的叩首,卻不知該怎麼說些討饒的話。

我拾起那茶盤,見兩邊扶手之處有些油膩的痕跡,又著意看了一眼這俞若容,心中隱隱猜測,她大約是得罪了什麼人,人家在這茶盤扶手處故意塗了些油,令她拿著容易打滑脫手。也許是因為她得選養心殿,做禦前服侍的工作罷。這類因為嫉妒而生出的陷害,在內廷中實在是屢見不鮮。

我笑對陛下說道,“這茶盤卻用的久了,扶手都有些鬆動,確也不怪她沒拿穩。臣早前發覺之後就想吩咐她們換了,一忙別的倒忘記了。是臣失察,還請陛下不要責怪她罷。”

陛下似笑非笑的瞥著我,又看了看那茶盞安然無恙,擺手道,“罷了,今日是周掌印替你說話,朕就饒過你一次。下次警醒些,不是次次都有好人願意幫你。”

俞若容未敢抬頭,叩首後連連道是,聲音仍有些發顫。我將茶盞遞給她,吩咐道,“去換了新的來,精心些,散了熱氣後再端來。”

她抬起頭,露出一雙透著聰慧的大眼睛,對我連連頜首,我亦衝她溫和一笑,希望能令她不再感到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