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種規格的晚宴裏,普通牛羊肉甚至都沒有上桌機會。野羊、山雞、鴿子、鵪鶉、天鵝、鯡魚、鰻魚、龍蝦才是真正的珍饈佳肴。廚師毫不節製地使用最珍貴的東方香料,即使最普通的魚丸,也摻入了搗碎的杏仁和葡萄幹,再澆上肉豆蔻調製的濃鬱醬汁。
直到此刻,尼克才終於領略了土耳其麵紗和袍子的妙處,隻要謹慎一些,就可以在這些織物掩蓋下大吃而特吃!很快的,油乎乎的手沾滿醬汁和調料,她受傷的左臂不能為右手服務,隻能抬起油手往嘴巴裏送。
“你要是就這麼當眾吮手指的話,下次哭著求我我也不會帶你出來的。”海雷丁抓住她的手腕子,從侍女端來的盤子裏拿出濕毛巾,一根指頭一根指頭的,仔細擦淨她的小手。
看到這幅景象,一時間燈火下的陰影裏充滿竊竊私語。
人人心裏都存了疑問,如果他把她當做寵物,那就不該這樣重視愛護她;但如果他真的愛她,那就不會帶她出家門,讓許多男人探索的目光投注在她身體上。
宴會漸入佳境,男人們在觥籌交錯中互相攀談結交,大屋中央的表演也越來越熱鬧。沃桑不僅邀請了著名詩人,還有著名的歌手、琴師、雜耍藝人。尼克目瞪口呆看到一個幹瘦的印度人將熾熱的火炭放進口中又拿出來,舌頭卻沒有絲毫燙傷。接下來是能在釘板上用三根手指倒立的男人,手腳並用在空中拋接五六個木球的男孩,等等叫人目不暇接的精彩節目。
雜耍可以滿足尼克這種沒見過世麵的孩子,卻不能滿足色欲熏心的男人們。土耳其之夜最讓人期待的經典節目在咚咚鼓聲中上演了:一個手腕、腳踝帶著銀鈴的蒙麵舞姬旋轉著走進來。
她上身穿一件極小的馬甲,下身則是薄透的輕紗,奶油色的身體像魔鬼鍛造一般誘人,四肢修長,腰肢纖細,胸脯顫巍巍的幾乎要撐破馬甲。隨著達拉布卡鼓的節奏變化,舞姬靈活的腰肢像注了水一樣波動,肚臍裏綴的紅寶石如精靈之眼勾引著所有人的目光。她扭動著,旋轉著,用點金的長指甲撫摸自己的脖頸、腰肢和大腿。
尼克嘴巴微張,兩眼放光盯著舞姬豐滿的胸脯,興奮到完全忘記船長的囑咐。
“我、我願意出一塊錢……一塊金幣!隻要她能摟著我睡……”
海雷丁一把捂住她惹麻煩的嘴。“那抱一下,抱我一下也行!”尼克在那隻大手掌裏嘰嘰咕咕的掙紮著,眼看那舞姬走向觀眾席,向著男人們搖舌頭、抖胸脯,一時恨不得淹死在她洶湧的乳波裏。
“叫她過來,船長,你叫她過來一下不行嗎?”尼克急不可耐地反手摟住海雷丁的脖子,湊在在他耳邊央求。
“不行,你忘了我說過的話了?別隨便要東西!”海雷丁嚴詞拒絕了她的請求,“叫一次,她就得跟著我們回家了,你還想看傑拉爾德那便秘一樣難看的臉色嗎?這種麻煩我已經夠多了!”
尼克這才想起“客人看上的東西主人必須打包送上”的習俗,失落地垂下肩膀。舞姬繞著海雷丁跳了一周,極盡誘惑之能,也沒有得到近身服務的指令。貴賓不可造次,尼克隻能眼巴巴望著那舞女繞過這一片,走到別的區域去了。
“維克多說得對,你這毛病真得治了。”海雷丁擰了擰她的臉蛋兒,“幸虧你現在折騰不動,不然哪天我回到家,準會發現一個小混蛋睡遍了我所有的女人。”
尼克意識到剛剛的舉動實在有點過分,縮進海雷丁懷裏狗腿兮兮地諂媚:“怎麼會!還是船長摟著最舒服……”
除了胳膊鐵箍一樣,偶爾睡沉了會像山一樣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尼克失落的腹誹。
獨舞結束,群舞繼續,更多的舞姬扭動著腰肢湧上來,動人心魄的鼓聲咚咚響著,將伊斯坦布爾的夜晚推向高潮。
受到如此盛情招待,海雷丁自然不會忽視社交場合應有的禮儀,他毫不吝惜的盛讚了主人的慷慨和排場。
“我悠久的家族自“雷霆”巴耶濟陛下起,就開始追隨皇族南征北戰了。”沃桑神色驕傲地道:“穆斯塔法家族曾出過兩任宰相,無論信仰和知識,都比現在占據宮廷的那群異教奴隸要強!穆斯塔法、厄茲古爾、索胡特,每一個家族都有至少兩百年的曆史,我們才是真正的奧斯曼人,虔誠的真主信徒,可陛下卻始終寵信他們!”
在宴會的鼓點,水煙的霧氣繚繞中,沃桑半真半假的抱怨起來,頓了頓,似乎在期待客人的回答,海雷丁卻沒有附和,隻微笑著抱著女伴緊盯場中,好像被宴會熱鬧的表演吸引住了。在站錯隊就會影響一生運勢的情形下,海雷丁的謹慎也是可以預計到的,沃桑見狀隻好換了話題,說些不相關的風月之事。
美食、豔舞、雜耍,盛宴一直持續到午夜時分才結束,水煙一盞盞熄滅,數十輛馬車和成群的奴仆從行政官宅邸出發,很快消失在濃重的夜色中。
尼克還沒從宴會的興奮中恢複,就是不肯坐轎子,海雷丁將她裹進自己厚厚的大麾裏,慢慢踱步在伊斯坦布爾寂靜的街道上。石板上踢踢踏踏回響著馬蹄的聲音,冬日淩烈的冷風漸漸吹散了眾人狂熱的情緒。
走過巴耶濟清真寺前空曠的廣場,進入一條回山上必經的小巷,幾騎人馬的影子突然出現在前路岔道旁。跟隨的十幾個海盜立刻警覺,手扶刀刃夾緊馬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