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這樣的不可置信之事，那位眼盲太傅卻是十分確信，語氣裏不帶絲毫疑問。
滄凰臉上不動聲色，走進夜晝，作揖行禮以示尊敬，“太傅大人。”
“跪下。”夜晝不願任何人站他麵前，哪怕是太女，也隻能如螻蟻般地跪著。
清涼的男聲不帶一絲威嚴，如一片竹葉輕輕落於水麵，雖不如驚天地般震人心魂，但蕩起的一層層漣漪，卻是暗藏殺戮的薄涼。
滄凰身軀半天未有動作，甚至對夜晝剛才的命令極為不悅，“太傅要求過多了些吧？風靈子民能跪天地，跪身生父母，跪九五尊王，何時有了跪臣之理？”
緋刃跪下，滄凰隻當是她尊師重道，且做錯事，為懲罰下跪，可她不同，太傅官再大，也不過是太女師，是臣，世間從未有過跪臣之理。
滄凰這樣硬生生頂撞，若是換了旁人早就氣的牙癢，但夜晝還是依舊巋然不動，不焦不躁，靜如雅竹，“緋刃，退下。”意外的，他隨後的開口竟然不是指責滄凰的大膽，而是退避大殿中多餘的人。
夜晝的命令，緋刃一次都不敢違背，所以在那四個字一出，她便帶著周圍所有來侍奉的人都退下，出了大殿更是退到寒枝紅林的盡頭，從未想過對老師有任何不敬的念頭。
滿園的緋紅花兒，卻是用天下至寒的玄冰養育而成，匆匆走過還不會察覺這裏異常的薄涼，直到站了好些，才會感覺薄冰貼上了腳底，並無上蔓延。
大殿內，隻剩下夜晝和滄凰兩人。
夜晝一直側著頭，不曾正麵滄凰，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半響後，他緩緩開口，“不愧是璃戈的女兒。”
滄凰雖是楚家長女，即使後來廢物之名傳遍整個風靈王城，她的生母世人隻知是位模樣普通的尋常女子，名字更是鮮少有人知道，可為何這位太傅不光是一語道出了她的身份，還知道她娘親的名字？
“太傅認識家母？”滄凰試探著詢問。
娘親的書信中從未提及過什麼熟人，唯一知道關於她身份的線索就是寫給滄凰身生父親的那封信，上麵也隻是對父親的身份略有提及，但娘親璃戈在滄凰麵前至今都是一個謎。
而這位看似無害的太傅，卻能讓一位太女如此卑微，一國帝君也要聽信他的提議，這個人不簡單，也同樣像一團謎。
“何止認識……”夜晝的話隻說了一半，便沒了下文，半皺著眉頭，似乎想起了什麼不好的回憶。
笑顏如花的少女曾在年幼的他麵前，歡悅地旋轉，舞動身姿，襲來的涼風吹落了一樹花瓣，紛紛揚揚落下，她正好站在那樹下，不斷翻轉的衣袂，如翩然蝴蝶，連紛落的花瓣都忍不住沉浸在這樣的美色中，直到她細微地一個轉身後，才戀戀不舍地落於塵土。
沉默半響後，夜晝才再次開口之時，卻不是接著之前，而是變成了另一件事，“你是一個罪人，是你，害了璃戈的一生。”
饒是這樣的不可置信之事，那位眼盲太傅卻是十分確信，語氣裏不帶絲毫疑問。
滄凰臉上不動聲色，走進夜晝，作揖行禮以示尊敬，“太傅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