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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維娜十六歲,高中剛畢業,下放到北湖農場。那是夏天。維娜平生沒見過湖,總以為隻要沒有風,湖麵便平靜如鏡。她見書中都是這麼描寫的。到了北湖,才知道並不是這麼回事。風平而浪卻不靜。維娜很喜歡看北湖那時時刻刻波激浪湧的樣子,感覺整個湖就是個跳動不停的心髒。她說湖是有生命的。那正是北湖的豐水季節,湖麵一望無涯,叫人驚歎不已。那蘆葦也漫天漫地長到了天的盡頭,不知那浩浩渺渺的蘆葦蕩裏隱藏著什麼神秘。這個季節的北湖,就是兩匹緞子:見水的是白緞子,長著蘆葦的是綠緞子。兩匹緞子都在飄,扯著天上的雲一塊兒飄。
維娜穿的是件洗得發白的勞動布工裝,左肩上還打了個補丁。那是姐姐給她的。姐姐叫維芸,也下放過,已回城了,安排在汽車發動機廠。維娜一直很羨慕姐姐的勞動布工裝,洗得白白的,很好看。可姐姐小氣,就是不肯借給她穿。她要下放了,姐姐就大方了。姐姐挑來挑去,選了件補丁少些的工裝送給了她。姐姐總共才兩件工裝。┳┳
多年以後,當年同在農場的知青都還記得維娜這套打扮。女知青們嫉妒死了。她們覺得奇怪,見維娜穿那麼厚的衣服,怎麼就不出汗?她們卻是汗水和著泥土,緊巴巴沾在頭皮上和臉上,難看死了。維娜隻是鼻尖上微微冒著些汗星子。男知青在背後議論,說維娜這樣子就像清早帶著露珠的甜瓜。
維娜在三營二連。農場按部隊建製,總部叫做團,下麵分三個營,營下設連。共八百多人。維娜去農場沒多久,全場男女知青都在說,最近來了個漂亮妹子。維娜很快就發現,她不論走到哪裏,總被別人盯著。那時候經常看舞劇《白毛女》,維娜對那追燈下光圈的印像非常深刻。她便總覺得自己生活在追燈下麵。
走出農場不遠,就是蘆葦地。先是幹地,往深處走好遠,就是湖邊了。有一條小路,彎彎曲曲的通向湖邊。有天,維娜吃過晚飯,獨自沿小路散步。她走著走著,就聞到了湖的氣息。那是泥腥同腐殖質摻和著的氣味,聞著讓人很安慰。她知道到湖邊了。這時候,太陽剛被湖水銜掉一半,湖麵就像一鍋鋼水。不斷有水鴨、白鷺和各種不知名的鳥嘩喇喇飛過,好像一伸手就可以碰到它們的翅膀。雖然黃昏已近,可是湖裏的遊魚曆曆可見。維娜蹲下身子,挽了衣袖,想去逗魚兒玩。這時,突然聽到有個男人喊道:"不要碰湖裏的水。"維娜嚇得忙站了起來,回頭四顧。就見不遠處有個小夥子站在那裏,手裏拿著本書,卷成個筒。他望著她笑,露一口雪白的牙。他長得黑黑的。維娜不敢說話,瞪大眼睛望著他。
"湖水裏有血吸蟲。"小夥子說完就轉身往回走。
他沒走多遠,又回頭說:"你也回去了吧,太陽泡到水裏去了,馬上天就黑了。"維娜仍不敢說話,遠遠的跟著他走。她很害怕,因為不遠處就是新岸農場。一聽名字,就知道這是勞改農場。聽說常有犯人跑出來,躲進蘆葦地裏,再找機會逃走。還聽說有犯人專門躲進蘆葦地裏,伺機強暴女知青。
小夥子突然停下來,回頭望著維娜笑。她嚇得站住不動了,雙腿發軟。他仍是笑嘻嘻的,說:"你怕我是新岸農場的吧?我同你是一個農場的,我是二營三連的。我知道你叫維娜,新來的,在三營二連。我叫鄭秋輪。"鄭秋輪說完又往前走。天已完全黑下來了,漫天流螢,蛙鳴四起。維娜壯了膽子,說:"你怎麼說湖水裏還有血吸蟲呢?血吸蟲不是早就消滅了嗎?不早就紙船明燭照天燒了嗎?你沒有讀過毛主席的詩詞"沒等維娜說完,鄭秋輪說:"吹牛皮!"維娜嚇得要死,心想這個人竟敢說偉大領袖毛主席吹牛皮!
兩人再也沒有說話,一前一後往回走。望見農場大門了,維娜放慢了腳步。鄭秋輪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加快走了幾步,兩人拉開老遠了。快進大門時,鄭秋輪回頭望了望。維娜馬上就站住了。但維娜猜想他沒有看見自己,因為天已經很黑了。可是鄭秋輪在大門灰暗的路燈下,輪廓依然很清晰。也許因為維娜站的地方低些,或者模糊的光線有種放大效果,她覺得鄭秋輪顯得很高大。
農場八百多人,不是誰都可以天天碰上的。維娜自從見過鄭秋輪,居然出門就能碰上他。真是奇怪。不知怎麼回事,隻要見了他,她就臉紅,胸口就怦怦的跳。她不敢叫他,總是飛快地瞟他一眼,就躲過了他的目光。鄭秋輪也不叫她,隻是朝她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