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時間的盡頭(2 / 2)

就在他心裏覺得奇怪又納悶的時候,海辰突然回過頭來,衝他大聲地喊了一句:“黎先生,今天,外麵的天氣很好!”

黎轍會心的笑了。在送走白雪的時候,他心裏突然陷入了一種,錯綜複雜的情感之中。在經曆了那麼多的事情之後,他發現,似乎每個人都決定重新開始了,隻有他一個人,還固守著往昔殘存的美好。

那一天下午,他在黃昏時分登上了廢墟後麵的山丘。山後的楓林已經被染成了深紅色,天空甚至比兩個月前的還要澄淨。他站在山上,俯瞰著整個葉流城,目光凝視著某個人曾消失的地方。

“我來到這裏,本身就是個意外,無論發生了什麼,無論我做了什麼,到頭來我終究是要離開這裏的。”

他耳邊響起了,她曾經說過的話,嘴角浮現出了隱隱約約的笑意。真的很幸運啊!他想。他在那裏站了好長時間,才踏著暮色回家。

一回到家裏,黎轍就找出了,郝司爺爺留給他的檀木盒子。盒子與其說是郝司爺爺留給他的東西,倒不如說,是父親托郝司爺爺留給他的東西。

這個盒子他之前打開過,當看見盒子裏,他母親的照片之後,他就再也未曾打開。將那木盒打開的瞬間,他的喉嚨就突然緊繃了。他注視著裏麵的每一樣東西,一種難以抑製的感情,如排山倒海之勢湧來。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父親是個冷峻嚴厲的人,平日裏不苟言笑的他,隻會在昀雅麵前露出難得笑容。從沒想到,他還有如此細心和溫柔的一麵,可是,現在,他再也不會感受到,那份隱秘的父愛了。

他的喉嚨繃得更緊了,一瞬間,他心底猛地陷入了一個,柔軟得如棉花糖般的地方。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他馬上就要哭出來了。

盒子裏除了他生母的照片,還有他每個階段的照片、兒時的玩具、他第一次使用時,被他摔壞的懷表......大部分的東西,全部都與他有關,隻有最後的一個小本子,不屬於他。

那個小本子裏的內容,是顏言在六十年前的時光圈裏寫下的。裏麵的一字一句,都凸顯著她當時不可思議,與茫然無措的心境。

六十年了,他不可思議地想。六十年前,在那場訂婚舞會上,他毅然決然地牽起她的手時,他就命運般地陷入了,對她無法割舍的愛戀之中。六十前後,當她從隧道一頭茫然無措地向他走來,當她站在陽光下對他淺笑,他仿佛看見,她墊著腳親吻他的畫麵,他又一次毫無保留地愛上了她。

或許,那時的某一個時刻,她已經意識到了,他會在未來的某個時刻遇見她,那時的他隻是他過去的一部分。那她為什麼不告訴他呢?

短短的一刻之後,他就突然懂了。當她看到,當年寫下的這些文字時,她會有什麼樣的感受呢?一想到這裏,他就鎖上盒子,迫不及待地朝樓下跑去,他覺得喉嚨裏裝滿了鋒利的圖釘,緊張得完全無法呼吸了。

如果時間有盡頭的話,那就讓那一刻變成現在吧。時間的盡頭,難道不是一切都重新開始的地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