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東山說:“那我問你,一個月前,準確地說,八月份,你去過衙前街麼?”
王小六眼眨蒙了一陣兒,一口應承:“去過呀,那地方我常去。”
赫連東山問:“你去衙前街幹啥?”
王小六說:“赫叔,你能不知道?衙前街西頭,老孫家的羊肉湯,那可是有名的,我好這一口兒……”
這裏有一個很關鍵的褃節兒,赫連東山突然說:“你提著桶去喝羊肉湯麼?”
王小六很快回答說:“飯盒,老孫家媳婦可以證明,我提的是飯盒。”
就此,赫連東山不再問了,他知道沒法問了。赫連東山突然問他去沒去過衙前街,本以為王小六不會承認,可他一口就應下了,連哏都沒打。王小六的眼一眨蒙一眨蒙的,速度很快,就像是剛點過的豆子一樣。這說明,王小六事前是做過準備的。他跟人已串好供了,再問也就沒用了。就此看來,這事複雜了。這時,赫連東山的手機響了,他吩咐小邢:“我出去一下,你給他錄個口供。”
赫連東山沒想到,在他離開訊問室短短一個半小時裏,出事了。後來,報紙把這件事登出來的時候,赫連東山已經被停職了。
憑直覺,赫連東山認為,這背後一定有人指使。可怕的是,赫連東山事前竟絲毫沒有察覺,一點思想準備也沒有,他太大意了。在這一個半小時裏,究竟發生了什麼,連赫連東山自己都說不清楚。
是啊,在訊問的過程中,他出來了。他先是接了一個電話,電話是常務副局長薑保國打來的,說的是一件很扯淡的事,可他也不能不接。爾後呢,爾後他被人叫住,簽了幾張預審科出差的報銷單據。再往下,他抽了幾支煙,想想該如何對付這王小六……可接下來就出事了。
事兒不算大,可按報紙上的說法:“性質很惡劣。”一個人民警察,怎麼能用煙頭去燙嫌疑人的臉呢?!況且,還是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報紙上登出了很多個“?”和”!“。這一個個“?”和”!“就像是炸彈一樣,弄得整個市公安係統灰頭土臉的。
七天後,報紙又登出一篇跟蹤報道,稱他們兩人為警察隊伍中的“害群之馬”,那意思很明顯,是要脫他們的警服了。
就在報紙稱他們是“害群之馬”的這天晚上,小邢的父母帶著小邢來到了赫連東山家裏。老兩口什麼也不說,進門後就給赫連東山跪下了。小邢的母親流著淚說:“孩子還年輕,你救救他吧。”赫連東山連忙把兩人攙起來,扶坐在沙發上。可這一家三口在赫連東山家哭成了一團。
是啊,一個市區的教師子弟,辛辛苦苦讀了十五年書,好不容易考上了警校,畢業後又七考八考的,才當上了警察,有了一份體麵的工作。邢誌彬參加工作還不到四年呢,就這樣被開除了,弄不好還要追究刑事責任。這一家人非氣死不可!
聽著這一家人的哭訴,赫連東山心亂如麻。直覺告訴他,這不是一般的算計,這是一個陰謀。這件事,不是一個兩個人可以辦到的。那麼,這背後肯定是一個巨大的利益鏈。赫連東山首先想到了白守信,爾後是謝之長,謝之長身後又想到了劉……可劉金鼎現在是直接分管他們的領導。怎麼辦呢?
赫連東山靜下心來,再一次細細地聽小邢講了當時的情景。據邢誌彬說,赫連東山離開後,王小六就一直向他挑釁,不斷地用言語刺激他,說:“你個小屁孩兒,胎毛還沒褪淨呢,懂什麼?去東三街打聽打聽,爺是幹什麼的?!”後來竟十分惡劣地掏出了生殖器,當麵褻瀆辱罵他的父母,說得很難聽。就是在這時候,小邢把持不住,上前踢了他兩腳!過了一會兒,小邢已冷靜下來了,點上了一支煙,本想平息一下心中的怒氣。可這王小六,先是在地上愣愣地蹲了一會兒,突然又衝上來,指著他的鼻子罵:“孫子,你打,你再打我一下試試……”小邢這時用胳膊擋了一下,沒想到他手裏的煙頭燙了王小六的手脖兒。就在這時,王小六趁機一把抓住了他拿煙的手,十分突兀地把煙頭按在了自己的臉上!爾後哇哇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