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左駿彎腰捂著腹,看樣子顯然是實打實毫無防備地挨了她一下,低低叫了聲,緩了半天才直起腰,一隻細長的手指朝他們頭頂指了指。
借著酒窖的小燈,頭頂一小片重新凝集的水珠正積聚著力量,略略發暗的顏色,讓那幾滴看上去就像沒長熟的藍莓。
“酒窖年頭多了,滴出的空調水都是很深的葡萄色,剛要不是我,一會兒出去時,你就要背頂梅花了——女人。”左駿說著,脫下白西裝,特意把背部在溫昕麵前抖了抖。正如他所說,一滴像淚一樣的紫色印子在上麵,煞是醒目。醒目的要左駿清楚地看到溫昕臉上的尷尬,他轉身背對著她擺擺手,“道歉就不必了。但我倒有興趣聽聽‘左種馬’是怎麼一回事。”
把價格等值於溫昕兩個月工資還帶拐彎的白西裝直接鋪在地上當鋪蓋,左大少席地而坐,看著溫昕問。
“左種馬”就是“實事求是”那回事。
溫昕很想這麼直截了當告訴他,可話到嘴邊,她又把那四個字原樣咽了回去——畢竟剛剛是她誤會了。
預想到溫昕不會回答,左駿把一條腿直起來,單手搭在膝頭,“那我們換個話題,想知道我繼母,也是你未來可能的婆婆是個怎樣的人嗎?”
從一開始,左駿的跳躍性思維和想一出是一出的做事方法就讓她極不適應,但至少比較起研究“種馬起源”,現在的這個話題稍微讓她接受些。溫昕的確很好奇,厲銘辰的媽媽,亂點鴛鴦譜、似乎一直打算撮合她和“種馬”的嚴美是個怎樣的人。
“她和我爸是絕對的同類……”從那女人進他家門第一天起,七歲的左駿就知道,同樣剛剛失去伴侶的兩個大人閃電般結婚,閃電般給了他和厲銘辰一個後媽和後爸,這倆人不是同類是什麼。
強勢,幹練,想掌控一切,包括子女的婚事……隨著一個個形容那女人的詞彙出口,左駿的眼睛也逐漸淪陷進一場屬於記憶的泥淖當中。現在的左老頭想他兒子安安分分找個老婆算了,不看家世、不看出身。可如果沒有自己這麼多年的花名在外,放浪形骸,小綠的事情會不會再發生在下一個“貧民”女孩兒身上?
左駿眼色一沉,“溫昕,你說如果嚴美知道你是她親兒子的女朋友的話,她還會像現在這樣處心積慮地撮合我們嗎?”
站得有些累的溫昕身體早就在左駿說話時,靠在他旁邊的酒架上,左駿的問題在他話到一半時她就想到了。甚至在更早時見厲銘辰外公時,溫昕已經想到了這層,隻是真把一團沉重事實擺在她麵前時,心還是會疼的。她的回答很無力,“不能,就不能吧……”
“如果我說我幫你呢?幫你和厲銘辰在一起呢?”“種馬”把襯衫的領口扯了扯,坐在地上,氣勢也不比海拔很高的溫昕低多少。
門外的聲音開始大了些,左駿眼睛一眯,“我說我會幫你和厲銘辰在一起!”說完沒等溫昕作出反應,在酒窖門打開的瞬間,左駿一把將溫昕拉到了地上,吻住……
左家用得有了年頭的酒窖門,輕而易舉就喪命在厲副營長的一計飛腳之下。當他看到自己的女人被別的男人摟在懷裏親的時候,一雙眼睛就像被燒火棍燎了一樣。“左駿,你個王八蛋,我看你壓根兒就沒記清老子和你說的話!”
今天恒宇集團慶,壓根兒沒想到兒子回來的嚴美看到厲銘辰的欣喜勁兒還沒開始,就被一身戎裝的兒子臉上的氣勢弄愣住了。
快半年沒見的兒子見她第一句不是問:“媽你好不好?身體怎麼樣?”,而是抓住她連著問了兩個和自己八竿子打不著的問題。
第一個:溫昕在哪兒?
第二個:左駿在哪兒?
不要說嚴美知道,就衝著兒子這個架勢她也不可能告訴他,當時的嚴美收起母親的慈愛麵容,提高聲量提醒著他現在是什麼場合,“銘辰,好不容易回來一次,正好去見見你左叔叔!”
也幾乎在同時,抱著小胖墩溫暖氣喘籲籲趕過來的左柚喘著大氣對她老媽說:“媽,溫昕姐是我哥的女朋友,是這個‘哥’,不是那個!”
說完,左小姐拉住一個經過的下人問,“大哥呢!”
見到情緒嚴重反常的厲銘辰,嚴美腦子裏反複響著女兒那句話:是這個哥的不是那個。原來一直誤會的都是她,可誤會背後的真相並不是她喜歡的!
來不及回答剛從別墅裏出來的丈夫左立冬的問題,嚴美敷衍一句趕忙朝厲銘辰離開的方向跑去。可就算她跑得再快,也趕不上兒子的速度,更攔不住厲銘辰揍在左駿臉上那一拳。“再記不住,別怪我下次不是拿一拳提醒你了,我的‘親大哥’!”
厲銘辰的眼睛紅得像要把左駿生吃掉一樣,看得圍在門口那群人直害怕,嚴美則是心裏一陣陣發涼,可還沒冷多久,兒子就轉臉走到自己麵前,個頭足比自己高出一頭多的兒子站在麵前,一字一句咬牙說:“這個女人現在是我女朋友,不久後就是我老婆,你兒媳婦,所以她的事情有我就行,不勞你費心了,媽。”
厲銘辰懂事太早,五歲年紀就明白了他陣亡的父親是個英勇的解放軍戰士,知道了左立冬不是他的真爸爸。生下左柚後,為了陪左立冬打事業,嚴美又把厲銘辰兄妹倆扔在爸爸身邊,一扔就是十幾年,直到柚子上了初二,事業步入正軌的嚴美才把女兒接回身邊,可那時已在讀軍校的厲銘辰已經和自己很疏遠了。
拿一句話形容嚴美的人生,就是拿事業交換了親情的一生。
“銘辰……”從沒嚐過敗北滋味的嚴美不甘心被兒子扔下這麼一句就帶著那女人走掉,奪門追了出去。
主角離場,圍觀的配角們也都散去了,一直站在角落裏審視著正在發生的這一切的左立冬緩緩走進酒窖,站在笑看他的兒子麵前。左駿被厲銘辰揍得不清,嘴角的血跡幹後已經隱隱泛起烏青,與狼狽的外形相比,左少的精氣神卻絲毫不見狼狽,他笑看著自己的老爸,“怎麼樣,二弟的表現比我當初好很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