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左小妞口氣糟糕透頂,說起話都是滿口的不耐煩,“那個拖油瓶……”
拖油瓶?毛毛?溫昕腦子反應了一下,“嗯,住了有幾天了。”
“嘀……”一長串汽車鳴笛聲過後,左小姐這才把巴掌從喇叭按鍵上移了下來。“溫大哥腦子是不是壞掉了,那女人的孩子他也管,現在好了,人家媽死了,爸萬一再找不著,難不成咱們要替她管一輩子的孩子嗎?”
之後的一段時間裏,溫昕曾和厲銘辰說起:她很後悔,當時如果自己細心一點,柚子的這個“咱們”她就應該聽出些端倪了,早有準備,也就不會有之後的事情了。可放在當時,心慌意亂的溫昕沒發現左柚口氣的變化,隻是說了句:“走走看吧……”
一直以來,從周佳怡成為她嫂子那天開始,溫昕就知道,她是個極愛美的人。
和大哥確立戀愛關係後,她這個準嫂子周末做的最多的事情第一是和溫嶺約會、第二就是拉著“小姨子”溫昕逛街買衣服了。周家和溫家都是收入普通的百姓家庭,因此兩個逛街的小姑娘手裏的錢並不多。每次出門前,哥總會偷偷塞給溫昕點錢,然後告訴她:“想買啥就買點啥,別太省了。”
可每次真站在高檔專櫃前,看著嫂子相中一件衣服時,她想把錢拿出來,周佳怡卻總是調皮一笑,“溫昕,你信不信,不花這個價我也能穿上這件衣服。”
周佳怡的方法就是帶她去威海路淘。
威海路——C市最大的A貨市場,換言之就是高仿市場、假貨市場,時常會出現兩個這樣的女孩,她們在人群中魚一樣地穿梭,全場逛畢後,以一個極低的價格買到一件“以假亂真”的精美服飾。
“心心,真的好姑娘絕對有那個本事,可以把五十塊的街頭貨穿出五千塊大品牌的效果。”當時那個擅長“以假亂真”、在溫昕麵前轉圈的美麗女人還依稀在腦海裏轉悠,如今卻和躺在冰涼床上那具皮膚已經一片死灰的屍體重合在了一起。
左柚早衝出去吐了,溫昕覺得自己也快了。耳邊是民警的詢問,“確認是她嗎?”
溫昕咬著牙,半天才勉強擠出一句,“她右腰上和左小臂分別有顆痣,人……我隻能大約確認,但不肯定……”
想想也是,在水裏泡了那麼久,被撈上來時得變形成什麼樣子。
溫昕被帶出來時,左柚正站在路旁的樹邊擦嘴,見了她,腳還在發軟的左小姐就要過去扶她,卻被溫昕擺擺手阻止了。“你腳也軟著呢,站那兒得了。”
“嫂子……真是她嗎?”左柚眼睛眨眨,盯著溫昕不放鬆。她是不喜歡周佳怡,甚至說是討厭,可她從沒願意看著誰死。
溫昕搖搖頭,“還沒最後確認。”
她喘口氣,“柚子,一會兒我還要去錄下口供,剛剛隻是辨認階段,要不你先回去吧……哥在家,我也不放心。”
她前半句說完,左小姐還想犯擰,可後半句出口就成功把她毒啞了。想起剛剛先開車到溫家時候的情景,左柚的臉說不出的苦。“也是,溫大哥也不要咱們省心。”
最終,溫昕還是和左柚分道揚鑣了,左柚回溫家去視察那一大兩小,而溫昕則被帶往公安局繼續配合工作。
江口區公安局比起劉冬他們那個小派出所不知要大出多少倍。已經是晚上六點,燈火通明的大門口依舊進進出出的全是人。
溫昕站在門口下車時,剛好一群酒後打架鬥毆的人被往裏帶,啤酒、白酒甚至紅酒的味道混成一道搖搖晃晃從她身邊飄過,中途還夾著點血的腥味兒,溫昕腳下不穩。
“進去說。”同時下車的民警扶了她一下,接著就是公事公辦的指示。
溫昕點點頭,站穩後跟著他朝裏走去。
關於周佳怡的線索回憶剛剛進行到一半,從門外又進來一個人,貼在問她話那人耳邊就是一陣竊竊私語。
離開江口區公安局已經是又一個小時以後的事情了,站在南方瑟瑟濕冷的冬風裏,溫昕的心也是一陣陣發涼。
陰道口撕裂——周佳怡死前被強奸過?
溫昕很希望剛剛偶然掉在地上那張紙上寫的不是周佳怡,但那張紙就是後進來那位警官交給問她話那人的。
是嗎?不是嗎?
溫昕再支撐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哆哆嗦嗦拿出手機,撥出了那個號碼。
C市已經許多年沒見過雪的樣子了,夾著雪片的風濕濕地化在臉上,像淚,卻遠比淚來得冰。
溫昕擦了把臉,“厲銘辰,我是不喜歡她,可我從來沒想過她會……”
“溫昕。”從電話接通的那一刻,厲銘辰一直是靜靜聽著她說,直到她說完,少校才出聲打斷她,“別難過,她有今天這個結果不是因為你不喜歡她才有的。”
“厲銘辰……”溫昕扶著旁邊的樹,慢慢蹲下去,“可我心裏就是難受。”
“難受就哭,本少校準你哭五塊錢的,哭完了就不許再放水了啊。”厲銘辰就是有這個本事,一個“大方”頓時把她心裏一下午的陰霾心情驅趕得幹幹淨淨。和著一臉的水,溫昕蹲在路旁,把臉埋在兩膝間笑了,“厲銘辰,人正難受呢,你就不能正經點。”
“你見哪個正兒八經的老爺們兒哄得住媳婦兒,震得了家的。寶寶,告訴你,正經是留給外人的,對你……”少校一陣小聲。
“臭流氓……”新落下的雪片飄在臉上,化成一汪水,溫昕臉紅著正打算給少校洗腦,厲銘辰那頭卻傳來第三個聲音,聲音有點雜。溫昕等了好一會兒才等回了罵句“滾蛋”的厲銘辰。精神恢複些的溫昕站在路旁邊等車,邊和厲銘辰說著話,“罵誰呢?”
厲少校火氣還沒下去,但和媳婦兒並不好發,隻好聲音悶悶地說:“沒事,勤務兵傳話,死老高要我明天和那群新兵蛋子一起做個體檢,不知道他咋想的,媳婦兒,你說說,就我這體力,這體格,放哪個醫生麵前能說出點毛病來……”
厲少校過了年就三十的人了,可說到被安排的體檢,整個人就幼稚得倒退了二十年還富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