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如此恭敬,嚴美心裏是真高興,她也管不得笑太大容易出魚尾紋什麼的,摟著白白的牙齒問,“小名叫什麼呢?”
“四兩。”厲少校仍麵不改色,溫昕臉上發燒,左駿笑得從容,簡綠摸著肚子忍笑忍得略微辛苦。偌大的客廳裏,暴跳的隻有嚴美一人,“誰起的!這什麼名字啊!”
三個相關當事人都避嫌不能說話,開腔的隻有簡綠一人。
“媽,情況是這樣的……”
孩子穩定後被抱到溫昕身邊時,幾個大人的確認真商量過寶寶的名字來著。
厲銘辰是當爸的,起名這個任務是責無旁貸,可讓一個在軍營裏混大、整天不是練王五就是訓馬六的人起個上口又有趣的名字,實在很難,於是少校想到了……
“千金,這就我的千金寶貝。”趁寶寶睡著,厲少校在他閨女臉上偷了口香。
被厲銘辰起的這個惡俗的小名惹得直皺眉的溫昕直接把厲少校從閨女臉上拍開。
“與其叫千金還不如叫四兩呢。一是四兩撥千斤,二是孩子剛好五斤四兩。”簡綠邊複述著當天的情形,邊指指左駿,“他的主意。”
嚴美生氣,“你們怎麼不幹脆叫孩子五斤算了……”
嚴美的白眼得到少校的附和,他指指直往身後藏的溫昕,“她就是這麼說的。”
在一群不靠譜長輩起的不靠譜小名裏,嚴美最終算是勉強接受了“四兩”這個名字,因為她實在不想孫女做個好吃懶做的“千金”,亦或是一個吃苦大力的“五金”工人。
賤名好養,她隻能這麼自我安慰。
婆婆沒在意四兩是個女孩兒,溫昕很高興,但高興之餘,她也在發愁一件事——水果沒和嚴美一起回來。
聽婆婆說,水果正在準備哈佛大學的考試,順利的話,下半年她就要去讀哈佛的碩士生了。
溫昕不敢告訴哥哥,怕他傷心。
溫昕出院後第五天,在廚房裏忙活的溫嶺想著妹妹剛剛的電話,就算她不說,他就想不出大概嗎?
傷心?
多少有點,也許有很多點……
超市半關的門“吱呀”一聲悄悄開了。她走進去時,溫嶺還在廚房裏忙活著。還是那個不算堅強卻讓她踏實的背影。不同的是高度不同了,他一手拄著拐杖“站著”。
眼睛濕了,她慢慢走過去,伸手從後環住他的腰:“溫嶺,我回來了。”
一年過去,又到了花開的季節。
思念是什麼?
思念是在剛剛過去的N個瞬間裏,第N+1次不由自主想起你微微上翹的唇。
思念是什麼?
思念是菜出鍋的瞬間,手總伸向一旁想擋住什麼時候的不由自主。
思念是什麼?
思念就是被這雙軟軟小手輕輕環住時,腦子一片空白中印證的那個東西……
溫嶺不得不承認,他想她,他想左柚。
溫嶺想左柚。
炒菜時,腿上的肉被硬質地的假肢卡得還是生生地疼。可此時此刻,溫嶺的全部感官,包括觸覺、聽覺、嗅覺、視覺,都同時在往一個地方緊急集合。
盤子“叮”一聲落在手邊的燃氣灶上,聲音突兀。溫嶺空出來的手抬起落下,抬起再落下,幾次周折也沒敢抓住腰上的手。
“我想你,你想不想我?”柚子是個好姑娘,雖然她不喜歡總是自己這方主動的那種感覺,但麵對這樣的溫嶺,她總願意自己再往前多走一步。溫溫暖暖的小手包住自己,溫嶺突然找到了弄丟了不知多久的歸屬感。自己都覺出耳根在發燒,他輕輕點點頭,“想。”
懷抱由輕輕的驟然變得緊緊的,左柚控製不住心裏的情緒,把臉埋在溫嶺背裏,“我就知道你對我不是沒感覺,我就知道我不是一廂情願……”
“一廂情願”是嚴美勸解她家閨女時,反複出現的一個詞組,而與之匹配的,嚴美總愛加上一句:“他那種情況,敢喜歡你嗎,配得起嗎?”
“我不管別人說什麼我們不相配,你腿如何如何的鬼話,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相互喜歡的人在一起就會幸福,所以不管他們再說什麼,我都不管了!”
溫嶺看不見她說話時的表情,但信誓旦旦的誓言卻讓聽者震撼。
左柚的確很堅定,這堅定不全是來自她自身。媽媽說:“你光說你喜歡他,愛他,他愛你嗎?別總那麼拎不清狀況啊!”
現在她不是拎得很清嘛,“溫嶺,這輩子我都不會離開你了,不管我媽再怎麼反對,我都不會變了!”
水果的堅定把溫嶺走失了很久的理智找了回來,他輕輕掰開水果的手,“不是說要在那邊讀書嗎?怎麼回來了?”
左柚開心得沒發現他的異常,自己就鬆了手,“哎呀,待會兒和你說,坐了那麼久的飛機,我肚子裏是嚴重的後備空虛啊,你今天做的是什麼?哎呀,乾隆燒小排,我有口福了!”
看著孩子似端著盤子就朝外麵奔去的左柚,溫嶺真想有人給他個勇氣,要他不怯懦,要他勇敢伸出手擁抱這個女孩。
左柚放下盤子,才發現溫嶺沒跟著出來,回去一看,發現他正單手拄拐,一點一點往外挪著。
這時,左柚才意識到,溫嶺竟真的照她說的,帶起了假肢,站了起來。
吸下鼻子,左柚幾步走到他跟前扶住,“當時去問大夫,不是說要慢慢來的嗎?今天戴這個多久了?”
“早上醒了一直到現在。”溫嶺笑了,笑容溫潤無比,讓左柚的內心柔軟。她堅信,溫嶺由拒絕假肢到現在咬牙堅持,原因就一個,那就是她。這種發現讓左柚心裏十管大炮齊發,砰砰地響,她就差沒直接把溫嶺撲倒了。
左柚輕咳兩聲,掩飾住臉紅,轉臉看著桌上的菜,“今天怎麼做這個費事的菜,不會是預知我今天回來,做給我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