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彤知道她也是擔心,便多說了兩句,“母薩不用太過擔憂,乞黎撥布雖然年紀小,但身體一向很好,應該能夠抗過去,倒是他這臉上怕是會落下些麻子,我原本擔心他一時沒忍住把皮膚扣爛,傳染開了,哪知道這孩子聽話,聽了太醫的話,一直忍著,可見是個心性堅強的好孩子,他一定能抗過去的。”
“他是男孩子,不靠相貌吃飯,隻要無病無災的,有點麻子也沒什麼。”止瑪托迦一聽,鬆了口氣,“昨天你讓人給哀家送去的豆腐青菜湯甚好,賽瑪噶喝了後,胃口開了不少,還托哀家謝謝你呢。”
乞黎撥布這病著,自個最寶貝的小女兒最近又吃不下飯,她的頭發都要愁白了。
她擔憂地望了眼乞黎撥布,看著李雲彤道:“也不知道最近是衝撞了哪門子的鬼神,這宮裏頭傷的傷,病的病,文成你常說佛法無邊,可要多向菩薩拜一拜,為他們多多祈福才是。”
“母薩說的是,四喜幻化寺和羊土幻顯寺的香火都很鼎盛,很是靈驗。等明天一早,我就前去上香祈願。”見止瑪托迦擔憂的神情,李雲彤神色越發緩和了幾分。
自從失去腹中胎兒之後,她越發能夠理解止瑪托迦的慈母心腸,理解她當日想護著棄真倫的情感。
止瑪托迦沒想到李雲彤如今竟然這般順從了自己,不由有些懷疑地看了看她。
她看了眼李雲彤,裝作若無其事地問,“怎麼哀家聽說你讓大管事把手頭的事情交出去,讓他出宮養老去了?”
“嗯。”李雲彤給乞黎撥布掖了掖被角,“我們出去說吧,免得吵著乞黎撥布休息。”
等她們出去之後,一直在門外翹首以盼的雲碧恩珠連忙迎上前去問,“大王孫的情況怎麼樣了?”
她因為沒有出過痘疹,被嚴禁進屋去探望,又擔心萬一自個染上了病更沒法照看兒子,隻好守在外頭,有人進去了出來就問問情況。
李雲彤安撫雲碧恩珠道:“還好,沒什麼大事,應該能慢慢好起來。”
其實乞黎撥布這兩天到了最凶險的時候,但說給雲碧恩珠她們聽並不能解決問題,所以不管是對著止瑪托迦還是雲碧恩珠,李雲彤都盡量輕描淡寫地說話。
她示意雲碧恩珠隨自己和止瑪托迦走到外頭的正廳裏坐下,然後對止瑪托迦道:“撤大管事的那事,是因為這宮裏頭頗有些奴大欺主的事情,竟然連恩珠這兒的燕窩都供不上,要不是恩珠病著一時沒顧上,乞黎撥布也未必會染上病。”
雲碧恩珠羞慚地低下頭,“都是妾身不好,讓你們費心了。”
“要我說,你也太好脾氣了些。”李雲彤淡淡地說,“要不是你宮裏的人都跑我那兒哭訴去了,說是你這要用的燕窩供應不上,我還不知道這事呢,你進了宮又生下大王孫,誰不敢小瞧你,何必那般小心,讓一個下人欺負到頭上來?”
雲碧恩珠嚅嚅不敢多言。
實際上,她也後悔自個擔心人家認為她生了大王孫恃寵生驕,一味地息事寧人,沒有說出底下人扣減她的份額之事,以至於沒有看顧好自個的身體,拖累的乞黎撥布染病。
聽李雲彤解釋了來龍去脈,止瑪托迦仍有不滿,“就算為了這件事,就把在宮裏頭管了多年采買的大管事給撤了,未免叫人寒心,德勒可是老讚普在世時就用得人,你這事做得欠考慮!”
李雲彤明白,止瑪托迦的不滿之意,其實是覺得她管得太多了,害怕她這個大唐公主騎在了吐蕃人的頭上,倒並不是護著德勒。
她拿起桌上的茶,慢悠悠地喝了兩口道:“母薩此言差矣,這可不是小事,這要傳出去,人家會以為咱們吐蕃外強中幹,連點好些的燕窩、人參都吃不起,這以後,還怎麼在雪域立威?”
“再一個,宮裏的奴才們一看,大管事可以自行其事,把規矩擱一邊不理,不把主子當回事,隻怕上行下效,一個個都跟著學上了,那以後誰還會守規矩?”
她放下了茶碗,將碗蓋輕輕合上,發出一聲脆響。
蔡邦薩皺眉,“哪裏就至於到那種地步?德勒也是年紀大了一時疏忽而已,你罰他半年的薪俸,以儆效尤就是,何必趕盡殺絕呢?”
“母薩這話說的,倒好像我是那心狠手辣之輩!”李雲彤似笑非笑,站起了身,“千裏之堤毀於蟻穴,這宮裏頭看似繁花似錦,實際上是千瘡百孔,就像我腹中這胎兒如何沒的,母薩不會不知道吧?若是奴才們盡守職責,當日何至於發生那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