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卻覺著和你有些相似,莫不是你背著我在外頭風流了……”
夫妻倆一唱一和,對小女孩充滿了好奇。
直到有人出來解圍。
後來,那住在隔壁竹樓的女子時常過來陪母親說話,看著小女孩的眼神時而憂傷深遠。
小女孩覺得很奇怪。
她想要伸出手,摸一摸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一轉眼就看見一個背影。
想要去拉扯,一陣洪水撲麵過來,把夢裏的世界毀了個幹淨。
阿琅渾身汗津津,夢地坐起,大口喘著粗氣。
外頭灰蒙蒙的,服侍她的宮人,就是上次同泰寺陪過阿琅的青檸,聽到屋內動靜,進到內室。
青檸見著阿琅眼下烏青,精神萎靡,連忙道,“姑娘,這會還是清晨八早的,要不你再睡個回籠覺?”
阿琅擺擺手,下了床,夢裏的世界太過真實,又太過殘忍。
一夜不曾好眠,加之心事重重,早膳時,阿琅不過隨便用了幾口。
皇後還憂心地摸了摸她的額頭,“莫不是病了?等會讓人宣太醫過來診診脈。”
阿琅擠出一抹笑,“娘娘,約莫是季節交替,有些苦秋?”
皇後嗔怪地瞪了她一眼,這孩子,別人苦夏,她苦秋?
平日裏好像小豬一樣能吃,今日卻沒甚胃口,怎麼不讓皇後發愁。
阿琅好說歹說,才把皇後宣太醫的念頭給打消了。
見她有些怏怏的,皇後處理宮務時,就放了阿琅回屋裏休息。
阿琅沒回屋去,把青檸留在殿內,像個迷路的孩童,漫無目的的亂走一氣。
在一處牆角,蹲了下來。
四處無人,空空寂寂,好像穿著重甲獨自跋涉了許久的旅人,在無人的地方脫下了重甲。
先是上揚的嘴角下垂,眸光裏的笑意宛如潮水一般褪去,接著肩膀垮了下來。
那在人前挺直的腰杆也彎了,好像支撐不住這一身的骨肉,隻差歪七扭八癱在地上,像個孩子一樣撒潑打滾著嚎啕大哭。
她緩緩抽出昨日從藏書閣裏帶出的那卷畫軸,看著畫軸上的女子,顫巍巍地伸手去撫摸。
她輕聲問,“是不是很想那個小女孩。”
畫上的女子,回眸靜靜地看著她。
“當時很多人圍著你,才弄丟的是不是?”
“你一定拚盡了全力對不對”
“我們曾經見過你知不知道”
她摸著那畫軸,牆角伸出的樹枝漏出斑駁的光線。
阿琅忽然低頭捂住眼睛,大片的水澤沿著手指縫滴了下來。
“我很想你們,很想很想,想的心裏好疼好疼。”
“你們知道嗎?”
她想父親,許多人都覺得他不好,不好好做官,帶著妻兒風餐露宿。
可對阿琅而言,這是她一生再也沒辦法享受的溺愛。
從今往後,再也沒有那個溫柔的聲音同她講述那些山山水水。
從今往後,再也沒有人寬容地將滿身缺點的她籠在袖中。
從今往後,再也沒人會那樣無條件的給她遮風擋雨。
哪怕,那個女孩不過是他撿來的。
所以,她才那樣的想要查出他死的真相。
淚水滴落在畫軸上,阿琅拚命的用袖子去擦拭,她不敢用力,想要將那水滴吸幹。
那樣風華絕代的女子,死的不明不白,何其的慘痛。
阿琅胡亂地抹去臉上的淚痕,畫軸被沾了水,她要回去好好的處理一番,否則,這畫像就毀了。
她抬起頭,那悲意未曾褪去,白皙的小臉上殘留著淚痕,眼圈紅紅,像一個找不到家門的孩子,茫然四顧。
“喲,哪裏來的小娘子,在這裏獨自哭。”
一群錦衣華服的公子哥兒從牆角拐彎過來,勾肩搭背的。
有個獨自走在前麵的男子拐彎時,不期然就那麼和阿琅的目光對上了。
原本勉強算得上正經的臉上瞬間盡是狡猾輕浮之色,嗤笑地對身後的同伴說道。
“這不是娘娘身邊的顧六姑娘麼?”
“真是巧啊,沒想到居然在這個犄角旮旯裏碰上了。”
“可不是,巧得過頭了嗎……”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個不停,言語上倒還好,隻是語氣裏不乏嘲諷顯得有些陰陽怪氣。
這幾個人,在上京的貴人圈裏那是出了名的名聲不好。
金玉堆養出來的紈絝公子,縱情聲色犬馬,橫行霸道無度,也是各家各戶嘴裏不屑提起的混賬。
這些總是在某些事情上特別起勁兒。
阿琅聽出這些人和上次在暗巷裏耍流氓、調戲他的是同一夥人。
她心裏想著,也不知蕭珩那樣的人怎麼就和這麼一夥人在一起了。
她不欲理會他們,到底是在宮裏,準備往後退回去走另外一條路。
那幾個人卻不打算讓她離開。他們就愛找樂子,看樂子,哪能就這麼放人走了。
阿琅被堵住了路,皺眉道,“有事?”
幾個人嬉皮笑臉,東歪西靠的,身上跟沒骨頭似的,
“走什麼呢,顧六姑娘,咱們好好聊聊。哎呀,這小臉兒,怎麼哭的這樣慘。”
阿琅一向性子沉穩,嫌少有人能挑起她的火氣,隻是冷淡地瞥了瞥幾個人,
“這裏是宮裏,還請各位公子收斂些為好。”
方才第一個出聲的公子,輕佻地笑了兩聲,
“誰還不知道這裏是宮裏呢?六姑娘可真好笑,我們在宮裏竄的時候,你還不知在哪個鄉下玩土呢。”
阿琅抬眸看著他,黑色的瞳眸裏是一片入水的淡漠,“是麼,既然大家都知道,那就請讓開吧。”
有人上前,微微俯身過去,湊到阿琅跟前,皮笑肉不笑,另外幾人嘻嘻哈哈地跟在後頭起哄。
不過是皇後身邊的小玩意,裝什麼清高?誰還不知道誰?
靖安侯那樣的莽夫,能生出什麼好玩意?更別說在鄉間養了十多年。
為首的那位是淳安長公主府幼子趙鳴,他覺得能出一個婉妤那樣的姑娘,簡直就是侯府祖墳冒青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