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一殺,河水忽然變成血紅之色,像是流不盡的鮮血。
“啊!有鬼啊!”
“救命啊——”
“血,血!快逃!”
聖尊一眼就看出了此鬼怪的來曆,河水中積攢了無數魂魄,日複一日無法超脫,本來被人鎮壓也無大事,但樓月潼一下水,魔氣四溢,立刻就喂養了怨魂,使其彙聚成形,突破了原先的鎮壓。
“嗬嗬……”笑聲自水中響起,黑裙少女冒出頭來,渾身濕透也沒用法力恢複,隻是望著聖尊,笑嘻嘻的說:“師尊,你輸了。”
聖尊臉色不變,卻不知哪來的繩索捆住了樓月潼,兩人蹤影瞬間消失。
鬼影叫聲一頓,忽然無聲消散,說不清的光點往地下沉沒,直至幽冥地獄。
河水漸漸,不知何時又恢複了清澈與平靜,那些被水卷走的人也重新回到了岸上,先前的亂象仿佛是一場夢。
“輸了就綁人,還講不講道理了?”樓月潼在虛空掙紮著,不滿道。
聖尊淡淡道:“為爭一時輸贏便擾亂人間,害多條人命,是誰不講道理?魔性難改。”
“我未動用法力便能做到這些,我強,就是道理。”
繩索一緊,樓月潼眼珠一轉,痛叫出聲,眼中頓時蓄滿淚水,聳拉著嘴角,可憐又惹人心疼:“你說過,我拜你為師你就會保護我,可你卻一直在欺負我!魔性難改又怎樣,我本來就是個魔女,你指望我不作亂悲天憫人嗎?你若看不慣我,當時就殺了我,何必假惺惺的收我為徒!”
聖尊知道她在裝可憐,但也如她所說,他既收她為徒,好壞也隻能是他的責任。
心念一轉,便散了她身上的繩索。
樓月潼撇嘴,氣呼呼地落在地上,看也不看他,橫衝直撞地往前走。
聖尊拉住她,令她轉過身來,看著她的眼睛道:“我不指望你悲天憫人,隻盼你莫殘害無辜生靈。”
“虛偽!”
“你一直如此,不僅是害別人,遲早有一天也會害了自己。”
樓月潼嘴上說他虛偽,可在他眼裏卻找不到絲毫虛情假意,連那份淡漠,也顯得溫暄動人。
樓月潼抿唇,問:“六界皆道你公正無私,那你當時為什麼不殺我?”
聖尊道:“不知道。”
樓月潼:“……這世上還有你不知道的事?”
聖尊不語,世上之事,總離不了因果,如果不殺樓月潼是“果”,聖尊卻找不到“因”。能讓他算不清猜不透的,隻能是與他自己相關。
六界皆道他公正無私,其實不然,他隻是照著自己的一套準則行事,並不在意旁人眼光。
於是他順從本心,沒有殺樓月潼,且為她化去業障,甚至為了給她一個留在天外天的名頭,還收了她做徒弟。
一陣冷風吹過,樹木嘩嘩作響,月光如水,夜色綿長。
樓月潼對上他清明通透的雙眼,腦中突然一激靈,她是誰?從何而來?
她究竟是七百年前的樓月潼,還是七百年後的月魔君?
這是七百年前的夢境,還是七百年後的幻境?
分不清了,竟然分不清了。
誅邪劍,嗬,這份手段,果然是她的師尊。
樓月潼頗有些嘲諷的笑出聲,一隻冰涼的手置於她的頭頂,她眨了眨眼睛,撒嬌說:“師尊,我好冷啊。”
然後她抓緊他衣衫,埋進了他的懷抱裏,雖然這樣……更冷了,可心底總有一絲火光在閃爍。
聖尊任她依偎著,淡聲道:“自作自受。”
“哼!”
聖尊拍了拍她的腦袋,將她身上的水汽散開,“以後……別再鬧了。”
“哦!”
聖尊頓了頓,“天外天不好嗎?”
“嘖!”
聖尊:“……”
將他憋得無語,樓月潼大笑起來,笑著笑著又停下了,“天外天挺好的,你也挺好的,真的。師尊,我從沒對你說過,我其實很喜歡天外天,有你在的天外天。”這番話,原是七百年後的樓月潼想對七百年前的聖尊說的。
小徒弟這樣乖巧,真是千百年難得一見。
聖尊麵色不動,目光卻沉靜緩和,“約法三章,你贏了,相要什麼?”
樓月潼滿臉無邪,笑道:“聽說天外天上,有一座秩序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