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尊的身體在一點點地消散,他靜靜頷首,說道:“我知道,我成全你。”
如果注定有一個人要死,那我成全你,讓你來殺我。
樓月潼神色扭曲,瞳孔一片血色:“為什麼?!我要殺你,你就讓我殺?你的責任呢?你的道途呢?你……”
聖尊道:“天道有衡,憑你一人不足以毀天滅地。我消失了,總會有另一個‘聖尊’出現,如果能因此撫平你的執念,成全你,也沒有什麼。”
話音未落,無數光點升起,煙消雲散。
“哢嚓——”秩序碑裂開的聲音清晰可聞。
樓月潼卻覺得荒謬,什麼聖尊,根本就是個修道把腦子修壞了的傻子,可她為什麼要為一個傻子難過至此?
她失魂落魄一般,身體顫抖不停,喃喃自語:“就算有另一個‘聖尊’出現,那也不再是你了,你真的明白嗎……真的明白嗎?”
“錯了!錯了!魔君,你真的錯了——”
無數聲音在耳邊響起,她聽不清了,沉沉的睡意襲來,她隻覺得這一覺,怕是再也醒不過來了。
也好,反正,她也身心俱疲。
眼前銀光乍起,與來時一般,似有一股力量將她拉回了現世。
樓月潼捂著心口,環顧四周,仍然是天外天,卻是破碎後荒蕪的天外天。
眼前一個人影,素衣浄潔,高徹無暇,襯得神佛都顯黯淡,一眼看去,熟悉又陌生。
樓月潼想繃著臉,卻心力交瘁,“我該叫你什麼,程梓川?亦或是師尊?”
程梓川看著她,神色甚是安然,語氣居然很溫和:“浮生一夢,千百萬年,這一夢,真的是太長了。”
他說的“這一夢”,自然不單單指的是方才與樓月潼一起重新經曆的時光。
樓月潼擰著眉頭,她覺得此時的程梓川很不同,與她所見過的任何一個階段都不同,從前的聖尊道心清淨,卻像一張白紙,像掌握力量的嬰孩,如今的程梓川,卻更像是一個知曉世事的人,他所經曆的歡喜、感情、痛苦……一切的一切,反而使他看透與超脫。
曆劫歸後,大徹大悟。
樓月潼忽然想起先天印中傳唱的歌訣——輪回一覺斬因果,七情寂滅大夢歸。
樓月潼捏著拳頭,死死盯著他:“你看起來很好。”
程梓川道:“為什麼不好?”
樓月潼道:“你應該恨我。”
程梓川坦然道:“已經恨過了。”
樓月潼突生出一股無措之感,她算計過很多人,很多事,哪怕是聖尊的隕落都沒有跳出她的掌控過,然而此時此刻,她倏而發現,有什麼脫離了軌道。
“你……”
程梓川抬了抬手,撥開雲霧,看向人間界,“你我之間,還有最後一段因果,我承諾,幫你解疑釋惑,達成所願。但在此之前,先解決其他,如何?”
樓月潼腦子很亂,她搞不懂回來的程梓川為什麼是這幅模樣,看著人間慘象,看著六界亂象,他怎麼還能不動聲色?
他究竟……在做什麼打算?
樓月潼冷冷道:“我都快成功了,還需要你幫我達成所願?”
程梓川衝她一笑,“是嗎?”
他一揮袖,雲霧再散,滿目蒼夷的秩序碑出現在樓月潼眼前,她眼睛一亮,下一刻卻驚詫地發現破裂的秩序碑在漸漸恢複原樣,始終屹立不倒!
樓月潼:“你!”
程梓川淡道:“你希望它倒下,我從前不知為何,如今總算明白。”
樓月潼不語,就聽他又道:“包括你的來曆。”
這下樓月潼忍不住了,“你有話不能直說嗎?神神叨叨的!”
程梓川:“不能。”
樓月潼冷笑著換了個話題:“你要我幫你先解決神君戰煌?”
程梓川搖頭,樓月潼暴躁道:“那你要我做什麼?”
程梓川:“什麼都別做,暫且看著就好。”
樓月潼挑了挑眉,回過味來,“這是要先解決戰煌,再來跟我算總賬?”
她有點不相信。程梓川有沒有歸位,她看不出來,但她此時麵對他,都有種心驚肉跳的忌憚感,甚至她都覺得他現在完全有能力同時應對她、戰煌與樓奕陽。
不至於需要一個個來算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