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四對林青又怕又服,再不敢有絲毫隱瞞:“小人今日下午給老爺回話時,看到一個老頭和一個年輕人陪著老爺一起喝茶。小人起初還以為是老爺的客人,卻聽老爺吩咐說一切皆要聽這兩人命令,就覺得有些蹊蹺。那老頭兒就命令我秘密找來幾個工匠去老爺屋中幹活,還需要許多空櫃子……”
林青截口道:“那個老頭兒和年輕人是什麼模樣?”追捕王今年四十出頭,理應是個中年人,與孟四的描述並不相合,卻不知他見到的是何人?
孟四答道:“那老頭兒看起來年紀不小,約摸有五十多歲,但臉上十分光潔,沒有一絲皺紋,也不知怎麼保養的,隻是他看人的眼神好象……十分邪氣,讓人心中害怕,而且他說話極是輕聲細氣,唯恐驚落了灰塵一般;那年輕人不過二十七八歲,穿一身幹淨的白衣,相貌倒是十分普通,沒有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嗯,不過他態度十分悠閑,坐在朱老爺的客廳裏,卻好象坐在自己家中一樣,沒有絲毫的不自在。”孟四身為朱員外的心腹,一向口齒便利,雖是在惶惑之中,說話倒也甚有條理。
林青皺眉苦思,一時也想不出那老人與年輕人的來曆,隻是隱隱覺得似曾相識:“那年輕人可是身材瘦小?形如侏儒?”
孟四搖搖頭:“他雖不高大,卻也並非侏儒。”
林青心頭暗凜,看起來敵人是有備而來,手下眾多,這老頭與年輕人多半該是領頭者,難道與追捕王梁辰無關?或是他另請來的幫手?繼續向孟四問道:“然後又怎麼樣?”
孟四道:“我聽了那老頭兒的命令,找來幾位工匠與數十隻大櫃子,誰知他們去了老爺屋中後,老爺便大門緊閉,也不會客,隻讓下人送來飯菜。那老頭兒又吩咐我去捉十幾隻老鼠來,而且一定要暗中行事,不得走露風聲,我便有些好奇,不知他捉來老鼠做什麼?看那老頭兒臉上一絲皺紋也沒有,又是模樣詭異,便尋思難道這老鼠竟會是什麼大補的藥物?而且看到老爺背地裏長籲短歎不停,似乎有極重的心事。於是我便多了個心眼,捉來老鼠交給那老頭後故意留在屋外,想看看他們到底搞什麼鬼。畢竟老爺待我不薄,若是受了那兩人的脅迫,我拚死也要救他出來。我隱隱聽到屋中似有挖掘之聲,心想難道那老頭兒將老鼠捉來又埋了?……”說到這裏,卻見林青眼中閃過一絲光芒,令人不敢逼視,孟四隻道林青嘲諷他口中說要救朱員外,實際卻無行動,臉上一紅,住口不語。
林青卻是想到了臥房內室櫃子中的那些泥土,看來那老頭兒多半是令人在屋中挖掘地道,分明是針對自己,但那個時候尚與小弦在街上看戲,他又憑什麼能猜出自己會與小弦半夜來此地?若說這老頭兒從一開始就已算準了自己的行動,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孟四看林青思索的神情,偶一抬目精光隱現,不敢耽擱,繼續往下道:“我在屋外聽得不太清楚,正想找個什麼借口進屋打探一下,忽然卻見那個老頭兒已站在我身邊,手中還抱著一條小狗,也不知那老頭兒是不是用了什麼魔法,出現得如此突兀,嚇了我一大跳。他臉上雖是笑眯眯的,卻令我心頭莫名其妙產生了一股說不出的寒意,似乎望著我的是一個尚未吃飽東西的猛獸。我認得他手中抱的小狗是朱老爺的寵物玉兒,玉兒一向頑劣,見到生人便會狂吠不止,出口咬人,但在他的懷中卻是不停掙紮,而且連眼光都不敢與他正對,似乎怕了極那老頭兒。我再一想到那些老鼠,不由心中亂跳,隻想早些離開。誰知,誰知那老頭兒,唉,我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一個人……”說到這裏,他臉上現出一絲恐怖的神情,那是一種全然不同於麵對林青的恐怖,而是混合著三分惡心、三分驚疑的恐怖,看來那老頭兒給他留下的印象極其強烈,令他此刻心中猶有餘悸。
一旁的家丁雖懾於林青的壓力,但都將這番話聽在耳中,一人忍不住脫口問道:“他到底對你做了什麼?”話一出口,始覺不對,連忙退了幾步,怯怯地望一眼林青,隻恐亦被他一掌擊飛。
林青卻並未怪責那名家丁多口,而是緊皺眉頭,聽那孟四的講述,那老頭的形象呼之欲出,自己一定在什麼地方見過此人,卻一時想不起來。剛才從窗外見到的與小弦說話的老頭兒多半就是他,隻是當時以為他是朱員外,加上房間裏並未掌燈,隻隱隱看到身形輪廓,並未見到他的真麵目,而且他那細細的聲音似乎中氣不足,也絕不似個習武之人,極有可能是修習某種陰柔的內力,他這聲音極難模仿,縱是經過偽裝,仍應該與他原本的聲音有幾分類似,記憶中卻是沒有一絲印象。
孟四喃喃道:“那老頭兒倒沒有把我怎麼樣,隻是很和氣地問我在這裏做什麼?我隨口編個理由,就說是帳房先生讓我找老爺問句話。他笑嘻嘻地道:‘你家朱老爺身體有些不舒服,早早上床休息了。你們看著辦就是了。’我知道不對勁,現在秋收剛過,正是佃農交租的時候,老爺再有什麼小恙也必會親自過問一下……”
林青忍不住冷笑道:“每戶佃農多交五兩銀子,數百人就是上千兩,你們家老爺果是生財有道啊。”
孟四一呆:“竟有此事麼?我卻一點也不知。老爺一向待那些佃農不錯,遇到欠收年甚至都不收租,又怎會如此?”
林青驀然一震,難道從在酒樓中遇見那兩個莊稼漢子開始,敵人就已經給自己設下了圈套?回頭看看其餘家丁臉上的神色,證實自己的猜測果然不假。看來追捕王梁辰知道自己在嶽陽輸了銀票,送來的二百兩銀子又分毫未動,加上熟知自己的做事風格,想必早就猜出自己打算找個地方惡霸“劫富濟貧”,所以故意派兩名手下化裝成當地佃農,有意讓自己來找朱員外的麻煩。越想心中越驚,沉聲問道:“你既然覺出不對,又如何回答那老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