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相遇都是一場修行(2 / 3)

切,明明是傻郭靖,杜若破涕為笑。

老樹愛看武俠小說,以金庸群俠為榜樣。喜歡金庸的男生,難免有些天真情愫,俠道熱血,崇尚道義,相信夢中女子與自己有前生來世的緣分。金庸的武俠,是不混亂的江湖,是真誠男人的童話。

老樹,就是相信這一切美好的傻瓜。


3

我還在感歎剛剛的事情,老樹更是義憤填膺,咒罵那些黑包工頭不得好死,要是沒那個“小破孩”,指不定多少車開坑裏去了。

杜若說,你倆該給那個“小破孩”道個歉的,我幫他記著,你們欠了他一張電影票,一餐肯德基。我是個記者,再失意也是個記者,要錢這種事,我在行。

我說,你的靈魂尺度瞬間又拔升了一節,現在看你偉岸多了,就知道你不會袖手旁觀的。

杜若撇撇嘴,你坑都挖好了,我不跳豈不是負了師姐的一番美意?

我笑了笑說,看你灰頭土臉,精神不振,我猜這次出行是铩羽而歸吧?

杜若說,愛情在被祝福的土地上才能開出美麗的花朵,在被詛咒的荒野中,隻能長出蒺藜。你們倆不是等著盼著看我笑話嗎,現在如願了。

我說,哪能,關心你而已。再說,蒺藜也沒什麼不好,入藥可明目平肝,祛濕活血,老中醫們愛死這玩意兒了。

杜若說,師姐,我不跟你貧,有點兒東西給你看。她從一個牛皮紙袋裏掏出幾張照片排在桌上,我望了一眼,是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照片拍得很寫實。

我說,你在追尋愛情的路途中都能跑個社會新聞,今年的新聞大獎非你莫屬了。

杜若不理我,喝了一口酒說,這是我在桐鄉火車站拍的。老人叫趙有財,說來也很奇怪,看著就有眼緣,當時我身上沒零錢,就給了一張十塊的,沒走幾步,趙大爺就把我叫住了,找回了五塊給我。他笑了笑說,謝謝你閨女,五塊就夠了。

杜若一聽是東北口音,頓覺親切,就攀談起來。趙大爺給她看了一張照片,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杜若問他,您閨女?

大爺搖搖頭說,是老伴兒,隨後又否認了,也不算,就一個臨時的伴兒吧。

杜若的職業敏感度很高,來了聽故事的興致,就追問下去。原來,趙大爺是長春人,今年六十三歲了,有兩個兒子,小兒子剛成家。他會修自行車,在街邊擺了個小攤,掙的錢夠自己花銷,從不牽累兒子。

三年前,他遇見了照片上的那個女人,趙大爺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說,她這兒有點問題,記不得事。

看她在街上轉悠了三天,也沒人管,大爺心一熱,就管了她幾頓飯,然後她就不走了,每天守在大爺的修車攤旁。

趙大爺的老伴兒去得早,看著她怪可憐的,想想就收留了她。他說,可是我小兒子剛結婚啊,不能把她帶到家裏去住,不能給兒子添負擔,所以我就在外麵租了個小平房。

大爺開心地笑了起來,她連自己叫什麼都不記得,我給她起了個名叫淑琴,哈哈。

趙大爺甜蜜的表情,讓杜若想到自己,突然感到很難過。一個月前,李星舟提出了分手,說得很直接:我遇見更合適的了,好合好散吧。三年多的耳鬢廝磨,竟然抵不過一個月的異地生活,這個事實,真叫人難過。所以,杜若料理好手頭上的事,就出發去上海了,隻為了問一句為什麼。

杜若歎了口氣後問趙大爺,那後來呢?

後來啊,趙大爺想了想說,後來就和淑琴一起過日子了,可是我小兒子不同意。但誰管他呢,我是老子,我說了算,是吧?

杜若苦笑了一下,趙大爺就歎了口氣,眉頭皺了起來,滄桑的臉上浮出一絲惆悵。過了一會兒他才說,可惜,也隻過了七個月零三天。那天我去領了養老金,給她買了一身新衣服,還有糯米粽子,她愛吃這玩意兒,等我回去的時候,她就不見了。

杜若輕聲地問,那您找了多久了啊?

老爺子說,兩年零三個月了,走了四十七個城市。她愛吃粽子,從飲食習慣和方言猜測,她家可能是浙江的,沒辦法了,這是最後一站,要是還找不到,就當她……

老人哽咽,再也說不下去了。他看杜若紅了眼圈,反而安慰起她來。大爺說,一路往這邊走,遇到了很多很多好人,他們有的一下就給我一兩千塊錢,可是我哪能要呢。

趙大爺感歎了一句,我虧欠這個世界已經太多太多了,給那麼多人添了麻煩……

杜若再也忍不住,眼淚劈裏啪啦地掉了下來。她說,大爺您放心,我是個記者,我發誓,一定幫您找到淑琴阿姨。

老樹實在耐不住性子了,抻長脖子問,那到底找沒找到啊?

杜若點了一支煙,吞吐一下,又掏出幾張照片說,後來在嘉興找到的,這是淑琴阿姨跟他男人,一個無所事事、整天喝酒的男人,煩了就罵她幾句,醉了就打她幾下。三年前去長春把她丟下,後來良心發現,又偷偷找了回去。

老樹捶了下桌子,罵了句髒話。

杜若問趙大爺,要不要見一麵?我來安排。

大爺搖搖頭說,遠遠看一眼就好,遠遠地。

那天,杜若帶趙大爺去看了淑琴阿姨,站在很遠的街角。淑琴的男人坐在椅子上喝酒,她在洗一堆髒衣服。大爺問杜若,能不能偷偷幫我拍一張照片,以後想了,好拿出來看看。手裏這張,是以前破手機拍的,有點模糊不清。

杜若找上淑琴阿姨的男人,給了他五百塊錢,拍了十張淑琴阿姨的照片。她把煙蒂摁滅在煙灰缸裏,低聲說,大爺拿了照片後就要回東北,卻在火車上心髒病突發,去了……

老樹抓起我的酒杯,一口幹了下去,抹了一把眼淚後,又抓起一瓶幹了。

杜若說,我問過大爺,為什麼不見一麵呢,會不會覺得遺憾。趙大爺跟我說,知道她還活著就好了,不想打擾她,愛一個人不一定非要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