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後,杜衡這種百年一見的張飛之勇,在見到客廳裏景致在給商逸整理襯衫衣領的時候,唰一下子就熄滅了。
商逸偏過頭來看了他一眼:“你來幹什麼?不過也正好,司機今天不在,你載我去商氏。”
杜衡張張口,再張張口,最後說:“是嘛,那真巧啊哈哈,我來就是覺得好久不見有點想念您了,來看望看望您哈哈哈……”
景致突然涼涼地開口:“杜總助。”
杜衡頭皮一炸,差點就條件反射地回了個“喳”,好歹忍住:“大小姐有何吩咐?”
景致斜他一眼,隨手擺弄著一旁插得很好的花枝,慢悠悠地說:“你今天其實是來興師問罪的吧。”
“沒沒沒……”
景致眉尾一挑,一步步地朝著杜衡走過來:“是嗎?你敢發誓,你在踏進這個門檻之前心裏沒在想我其實就是杯紅顏禍水,誰喝誰遭罪?”
杜衡瞪大眼,下意識一步步地往後退:“不不不……”
景致麵無表情地逼到一半,突然之間又停下來,仿佛一下子變得興味索然,低頭相互勾了一下小尾指,然後開始轉身往回走,頭也不回地一直上了樓,話輕飄飄地落了下來:“你們全都煩死了。”
臥室的窗簾還沒有拉開,房間中仍然昏暗得仿佛黎明一般。景致抱膝坐在床上,也不拉燈。過了一會兒有人敲門進來,手裏端著一杯紅茶,走到床邊立住,低聲說:“大小姐,陳清回已經答應了。今天下午一點,啟微山會館。”
景致嗯了一聲,對方又說:“要不要暗中派幾個人跟著您一起去?您單獨一人赴約太危險了。”
“你不是說過,陳清回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信義為上言出必踐嗎?”景致隨手把紅茶潑到一邊的花瓶裏,“不用。”
“還有……”
“你想說什麼?”
“……是不是有點兒太倉促了?”
“商逸陰魂不散跟在後頭,永遠沒有準備好的時候。”景致坐到床邊,腳尖去夠被踢到遠處的拖鞋,站起來,慢慢地說,“不試試怎麼知道會怎樣。大不了再被商逸抓回來一次,總歸他也不會拿我怎麼樣。”
景致領著眾保鏢前去啟微山的路上時,商逸正擺弄著一支鋼筆聽杜衡彙報這些天的事務流程。他其實聽得很有幾分心不在焉,一半思路倒是集中在指尖上這根觸手微涼的鋼筆上。那天景致來給他送小蛋糕,被他抱到桌上親得暈暈乎乎,忽然覺得胸口上微微一冰,低頭一看,居然是他拿著這支鋼筆正在那裏不懷好意地滑動。
杜衡對自家老板這種半魂遊的狀態早已習慣,一口氣念完所有正事,最後把文件夾一合:“還有一件事,是關於景致的。”
“說。”
“前天天還沒亮那會兒,景舟派去救唐寄瑤的那幾個人不知怎麼被綁著出現在製藥公司門口,不知是誰幹的。”
“現在呢?”
“還在查。”
“杜衡,你說說看,”商逸舒舒服服躺回轉椅裏,“如果你是我,對著景致這樣怎麼都不聽話的,你會怎麼辦?”
杜衡動動唇,麵無表情地說:“分手。”
“這個就算了。”商逸把鋼筆轉來轉去,“說其他的。”
杜衡目不斜視,口氣平淡:“老板,話說得糙一點,這就跟原始人馴服野物一個道理。你既然想讓她變成家養的,那固定的步驟就必定是少不了的。馴服是一個影響和畏懼的過程,而不是被影響和縱容的過程。您如果還要按照這個現狀繼續下去,那我就隻有辭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