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近日,景致才漸漸回過味兒來。
之前景家還在的時候,景致一直對自己的評價是氣質中上樣貌一般。起初她對自己的外貌還有點自信,然而後來屢屢發現她那個小圈子裏除了她以外的所有女人都被狂蜂浪蝶追過,唯獨她去趟公司連個回頭率都不見以後,她就對自己的審美標準產生了深深的懷疑,直接認為要不是因為她太過霸道,恐怕都沒幾個人會違心恭維她漂亮有姿色。
而那時候,景致所赴的應酬既沒有現在這樣多,也沒有現在這樣難纏。她隨便請個人吃飯,往往十分輕易,隻一通電話過去,不僅請第一遍就能請到,並且在飯桌上對方恭維她的話比她恭維對方的還多。那時她雖然隱約明白自己有狐假虎威借了商逸權柄的成分在,更多的卻仍是對景家自己勢力的自信。
而到了現在,景致才有點明白,當時自己實在是判斷錯誤。拿今天晚上來說,曾鬱去了三次都吃了閉門羹,她單是親自去請就請了兩次,頭一次同樣被秘書晾了一上午也沒有見上麵,此外還打了三通電話,好話說盡才敲定了這場飯局,又在包廂等了半個多小時對方才姍姍來遲。
景致以前隻給別人甩過臉色,如今驀地調個順序,偏偏麵上還必須笑著說不介意,心裏麵早就嘔成一團,想要殺人的心思都有了。
她這個月來其實還算幸運,應酬過的飯局裏雖然有要灌她酒的,卻不算太強求,曾鬱起身代替也就代替了;雖然聽過不少黃色笑話,但也不至於太過不堪,景致裝作不懂一笑了之也就罷了;雖然有幾隻不幹不淨想要伸過來的手,但景致都不動聲色地躲避及時,不曾碰到過大麻煩。
隻不過今晚這個王文生來頭比之前都要大,做的事也比之前的更難纏。曾鬱代景致打了兩圈酒,王文生第一杯喝了,第二杯卻不肯罷休,坐在她旁邊站起身,一邊不由分說地給她滿上,一邊笑嗬嗬地開口:“小致啊,今天天兒冷,你看看你,凍得都打哆嗦了!來來來喝杯酒暖暖身!你王叔今天敬你一杯!你可得給我這個麵子!”
景致被他身上那股濃烈的香水味兒熏得差點皺起眉,好歹忍住時手裏已經被強行塞了一個白酒杯。她垂眼看了看,再抬起頭時嘴唇微抿而笑,眼波流轉之間波光盈動,瀲灩奪人,轉瞬之間已經把王文生看得眼睛都直了。
景致的聲音是八百年罕見的婉約又溫柔:“王叔哪裏的話,不管輩分還是閱曆,怎麼看也合該我敬王叔一杯。我酒量不好,喝多了失態,今天要是讓您哪裏不高興了,王叔您大人不記小人過,請多多見諒。我現在幹了這杯酒,您隨意。”
她說完一飲而盡,動作利落幹脆,絲毫不拖泥帶水。王文生滿意大笑,拍了拍景致肩膀,要再給她滿上,景致捂住杯口,笑了笑:“王叔,我酒量是真不好,確實喝不下了。”
王文生看她一眼,沒有再做出強求的動作,臉上也笑著,嘴上卻說:“小致啊,你還年輕。我跟你講,這酒量呢,是練出來的。你要是老不喝,就老得拒。今天我給你拂了麵子倒沒什麼,以後你要是個個都這麼不買賬,那生意還做不做了?”
景致臉上依然笑盈盈的,抬手拿公筷給王文生夾了兩筷菜:“您說得是。我以後一定改。”
王文生把酒瓶往景致眼前一擱,手擱在景致身後的椅背上,笑容滿麵:“小致,實話說,你今天跟我說的那點兒事就不算事兒。你今天再陪你王叔幹了兩杯,我當麵幫你打電話,你看怎麼樣?”
景致的動作停了一下,轉頭去看他,王文生的臉上笑嗬嗬的,絲毫沒有要打折扣的意思。景致垂著眼睫,手指按在白酒酒瓶上,酒桌上靜了有幾秒鍾,她突然輕笑了笑,把手抬起來,先給王文生斟了一杯,又把自己的倒滿,然後一口氣喝到底。
王文生叫了一聲好,也跟著一飲而盡。等景致又倒滿一杯相幹為敬以後,王文生突然抓住景致的手,輕柔至極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景致胃裏一陣醇厚的灼燒感,不動聲色要把手抽出來,反而被王文生握得更緊。王文生本來長著一張國字臉,不算好看卻也不算難看,然而如今他湊近她麵前,一股撲鼻的酒味湧過來,讓景致產生一陣厭惡至極的嘔吐感。
“小致,你瞧瞧你,何必這麼賣命呢。”王文生親密至極地在她耳畔輕聲開口,“你長得這麼漂亮,躺在任何男人懷裏睡一晚,這一生保管都能活得舒舒服服啊。”
景致壓住滿腔厭惡,擠出最後一絲笑容:“王叔,您喝多了。我讓人送您回去。”
王文生把她的手攥得更緊,另一隻手已經伸到下麵去摸她的大腿:“你王叔沒醉,在跟你說正經的呢。聽說你跟商逸取消婚約了是不是?你一個女孩子沒個靠山怎麼在A城混下去?不如以後跟著我,我保證把你養得舒舒服服的,嗯?”
他話音剛落,景致順手拿過一個剛剛斟滿的酒杯,麵無表情地全部潑在他臉上。